张婴不明白这话题怎么扯到了春狩。 他抬头看向扶苏, 注意到对方温润又隐含担忧的眼神,忽然想起他之前和嬴政提过可以用农书打开贵族的口子的事情。 张婴道:“扶苏阿兄担心世家贵族欺我?” 扶苏轻笑一声,道:“阿婴这般聪慧,他们又如何能欺你。” 张婴一愣。 扶苏调侃了一句道:“只是你这小子太聪慧, 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万一世家贵族又惹了你的烦, 你将大秦搞个天翻地覆可如何是好。” 张婴脑后落下一滴汗,道:“扶苏阿兄……”你这么说,不还是担心他被世家贵族针对么。 “我记得你来咸阳三年,好像一次也没参与过春狩吧。《日书》也说后日易祭祀,拿春狩猎物祭祀山水之神, 祈求风调雨顺, 岂不美哉。走!” 扶苏起身,带着张婴就往外面走, “先去少府置备几身衣裳。” “啊!仲父在百越给我……”张婴刚想说不必了,他在百越有骑装,然而话还没说完, 恰好与回头的扶苏对上视线。 张婴骤然沉默了几秒, 主动伸出手拉了拉扶苏的袖子,“扶苏阿兄, 我可太期待新衣裳了,善!大善啊!走, 我们赶紧去吧!” 扶苏轻轻“嗯”了声。 …… …… 张婴和扶苏刚刚抵达少府,还没进去,偶遇了张苍与王绾。 两人主动上前行礼。 扶苏和张婴回礼, 扶苏刚准备带张婴进去, 张苍却上前一步挡在前面, 他开始激动地汇报庶务,重点强调,鲁豫之地的证据收集了很多,今年开春能不能将“解决隐田问题”作为第一道春令。 张婴敏锐地发现王绾翻了个白眼。 他视线一转,发现扶苏也是一脸若有所思。 在张苍刚说完第一个节点时,王绾忽然一旁插话道:“古往今来,诸国开春之时皆会慎重选择重要且一定能完成的政务,来作为第一道春令,以求一份祥瑞与好兆头! 所以臣认为,田改之事不可作为今年第一春令。” 张苍闻言摇头,强调道:“众人皆知春令的重要,开春选择土地治理,也是像鲁豫贵族宣布我们势在必行的决心。” 王绾冷笑一声,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以为陛下一统天下后为何要善待六国贵族,保留他们的地位和资产?难道是因为心善怜惜吗?” 张苍一哽。 就在张婴以为这一个话题会告一段落时,没想到王绾又主动追问一句,“张郎官你说是为何?” 张苍抿了抿唇,低声道:“是为了维护大秦的稳定。” “你也知道是为了维护稳定。春令,代表有绝对执行下去的决心。你这是逼着鲁豫贵族针对长公子,是将长公子放在火上烤。”王绾怒目相视,盯紧张苍,“老臣听闻你是李廷尉举荐的,你可是另有居心?” 张婴闻言一呆,这是要大佬手撕大佬了吗? 他连忙捧起手中的瓜。 张苍大惊失色,连连摇头,拼命解释。 扶苏见状也上前一步,闻声强调,他相信张苍不会如此。 这时,王绾收敛起表情,慢悠悠地补充道:“是老臣之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臣相信长公子,也愿意张郎官绝无二心。” 在众人刚刚松了口气时,便听见王绾继续道:“不过既然说到春令,臣倒是想到一个政令或会很合适,那就是治理上林苑越来越多的野人。” 众人:…… 张婴认真辨别王绾的脸色,但对方太镇定了,完全看不出来对方之前是不是为了抢春令才故意那般说。 扶苏开口道:“王相请细说。” 王绾目光极为严肃,道:“长公子,野人流民激增,只会助长六国余孽招兵买马,对大秦稳定百害而无一益。年前百越初定,大秦能收回约三十万兵马,不如顺势一起剿灭野人,以求大秦稳定。”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张苍忍不住道:“什么!将野人全杀了吗?” 王绾一个踉跄,对张苍道:“老臣说的剿灭,是让大军将山林中的野人驱赶出来,给他们一个个在官府登记名册,让他们可以跟着大军去边疆畜牧,在荒地屯田。 这样既不怕他们扰乱大秦村民们的安稳和秩序,又能给于他们一条求活的路……” 张苍尴尬的笑了笑。 张婴和扶苏连忙收拾好表情,继续听王绾侃侃而谈。 张婴听着听着,忽然觉得王绾还在补充的细节有些耳熟。 尤其听到那一句,“列树以表道,立鄙食以守路,国有郊牧,疆有寓望,薮有圃草。①”时,张婴猛然想起那二十多日的摸鱼……啊不对是监制制作纸张时,他有时会无聊地与丁长史聊天,谈谈大秦政务。 当然,张婴自认为从未真正深入过大秦基层,所以不会直接给出解决政务的建议,他就怕别人相信什么“天生福瑞”的招牌,盲目地执行,最后造成灾害。 张婴一般是借用后世历史,将那些政令、典故打扮成一个个的小故事。 然后以他转述小故事的方式与旁人聊天,至于这些故事对大秦官吏有没有用,就看悟性和相性了。 比如王绾现在说的这个。 非常像他曾经与丁长史说过的一项有关刘彻对上林苑改制的政令。 大意就是家中劳动力不足的贫困家庭,孤儿们,可以来一人到上林苑养牛、养羊和养鹿等,刘彻每日给他们出五到八钱,另外这些动物生的崽,官方也会出钱购买。 据说这一波赚的钱很肥硕,足够让刘彻养起一支羽林军,还活了附近很多农户。 张婴一开始没联想到自己的小故事。 但听到王绾引用的那一句话,以及每日领钱等细节时,他才猛然意识到极有可能是以小故事作为灵感触发的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