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高高挺立的大树,偶尔有夜风经过,带出一串树叶轻轻振动的声响,随之便是叶片微微的晃动,在树下投出细碎的影子。

她躺下来,听着各种声音,渐渐进入了梦乡。

半夜,睡梦中的锦心手臂抡到念辰胸前,她被惊醒,忽然记起,忘了将做好的那些驱蚊虫的香囊给陆凌主仆了,万一他们被叮得满身包便不好了。

窸窸窣窣地爬起身来,念辰从包袱中摸出两个香囊,爬下了车。

许是在车里待久了,一出来,竟觉得外面天光真亮,月光当空照着,能看到文长将头枕在一块石头上睡得死沉,轻微的鼾声传了出来。

陆凌背靠着一棵树,双手抱在胸前,头微微后仰,眼睛紧紧闭着。

念辰将其中一个香囊扔在文长身上,便蹲在陆凌面前细细地看,听他呼吸平稳想来睡得深沉,胆子便越来越大。

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近一点,再近一点……

她凑得越来越近,伸出睡得微微发热的一只手,温软的指尖划过他的眉毛、鼻梁,细细描摹着。

她在想象着他的眼神,很多时候眉毛会微微皱着,眼里有些淡淡的疏离感,同他对视的时候,又觉得那眼神有些深邃,看不清里面藏了多少情绪,令她着迷,想要去探寻答案。

手指停在下巴处时,她轻佻而得意地轻声笑了笑,又轻轻捏了捏那下巴,促狭道:“小郎君长得可真好看,要不要……”

“啊!”念辰惊叫一声,人已躺在了地上,被陆凌翻身压制住,他一只手臂还卡在她脖子上,令她分毫也动弹不了。

早在她窸窸窣窣下车的时候,他便醒了,荒郊野外的,他总是不放心,睡得实在不怎么踏实。

本来以为她要出恭,便假作不知,有意装睡,谁知道她竟绕到他面前调戏起睡着的他,好在被他打断了,否则不知她还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陆凌心里气急,这姑娘,有些时候他觉得,她对他似乎是有情意的,可这情意,又好似总是同脸相关。

刚刚听了念辰说他好看的话,他心中憋闷,心说:又是好看,莫非她只是对他这张脸起了些什么心思,想到那日在暗室中她睡醒后直勾勾的眼神,更加气恼了。

这姑娘,只看皮囊,难道这皮囊下藏着一颗什么样的人,便不重要么?

他非要让她明白,看男人,只看脸是行不通的!

心中不知为何恼怒不已,原本还虚虚撑在她上方的上半身,同她越贴越近,他就是想要吓吓她,看她到底会是什么反应。

念辰面上越来越烫,羽睫颤个不停,眼里却亮晶晶的,不错眼地盯着他瞧,却仍是乖乖躺着,两只手安安分分地放在身体两侧,半丝也不曾想到抬起手来推拒他,只是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剧烈。

寂静的暗夜中,陆凌似乎能听到清清楚楚的心跳,看着她在他身下唇瓣微张,含羞带怯的模样,感受到她温热甜软的鼻息,心早已乱得一塌糊涂……

她竟这般乖巧,难道便任他为所欲为?就因为他长了一张她觉得好看的脸吗?若换了旁人,难道她也这般……

念辰见他越来越严肃,心里越发紧张,鬼使神差地伸手点了点他下巴处一个红点,一触即离,“这里……被蚊子叮了,我……我给你拿了驱蚊虫的香囊。”

一边说,抬起垂在身侧的手四处摸索,刚刚被他一惊,不知将香囊甩在了何处。

他突然就泄气了,浑身涌上来一种无力感,那些令他不敢细想的感觉,始终萦绕在心头,好似林间那止不住的虫鸣一般,只让人觉得烦躁又无可奈何。

顺势滚到一边和她并排躺下来,陆凌声音哑哑地训她:“下回莫要再这样了,我怕我刚睡醒不清醒,弄伤了你就不好了。”

说完这话,他便不再理她,翻了个身自去睡了。

念辰心里刚刚的甜蜜,此刻因他的漠然全成了怒火,被占便宜的明明是她,他如今倒道貌岸然地训起人来了,好似自己才是犯错的那一个。

想着想着,火气越来越盛,索性爬起来站着,气势汹汹道,“我不过是怕你这张俊脸给蚊虫叮得破了相,放心,再有下回我绝对不管你,不再烦扰你睡觉!”

说完,仍是在地上逡巡了一圈,找到香囊摔在他身上,便一转身快跑着进了车子。

陆凌本以为她沉默半天,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不想她忽然爆发,竟对着他凶起来,心里又气又想笑,月光下见她面带愠色,唇瓣翕动,吐出的却全是他不爱听的话,若是能将那温热吐息的唇瓣封住便好了。

这念头一出来,他也被自己吓住,忙闭紧了眼睛,努力地想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