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明火执仗地吃着醋,那边却是平静表面下有着暗流汹涌。

念辰闭了目靠在车壁上养神,压下心底的不快,积蓄重新开始的力量。

陆凌偶尔盯着念辰看一眼,心中思忖着今日两人的言行,时而高兴,因她说对什么徐公子、宋公子都没想法;时而又愁闷起来,她那样生气地跟他说亲事不用他干涉,是嫌他多管闲事了么?

可是,他将她一个孤女带出来,总要对她的安危负责任,若是不管不顾,难道任她去闯那荆棘满布的小径,扎得遍体鳞伤吗?唉,女孩儿的心思,实在难懂。

他今日,是有些失态了,为何要那样生气呢?为何不允许她去喜欢旁人?难道他能做她身边那个知心人么?可他如今一无所有又身负血仇,对任何女子而言,兴许都不是良配吧?

心里有一个微弱如蚁的细小声音在问他,若是她愿意,难道真不可以同她在一起么?这问题一下一下扎在他心上,刺刺的难受,他难耐地闭上眼睛,努力地试图从心尖拂去一次又一次涌上来的诘问,罢了,时日还长,且行且看吧……

“轰隆”,闪电裂破乌云,惊雷在天边响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便打在了车顶上,被风裹挟着将车帘掀起来,扑了两个人一脸。

念辰睁开眼睛向外看,见雨势颇大,马车驶过的地方,溅起一路水花。

念辰拿了唯一的蓑衣给赶车的文长,又将锦心拽到身边安分坐着,问陆凌,“表兄,我们看看前面可有地方避雨?”

“好,若是没有应当也没关系,夏日里的雨来得快也去得快!”

“大伙儿坐稳当了,我赶快点儿,看看前面可有人家。”文长冲车内喊道。

风渐渐小了,念辰探头望向窗外,见雨珠一滴滴掉落,有些落在地上积聚成了大大小小的水洼,有些沿着车窗顺流而下,不久之后,仍是落进那水洼里。

她心想:人的命运,或许也同这雨珠一样,也不过殊途而归。

这念头一起,她暗笑自己怎的如此消极,便又转了目光,恰见有些雨珠默默地钻进了大树的根部消失不见,有些幸运地坠在了花瓣上看上去流光溢彩,也有些“啪”一声掉落在近前的树叶上,那树叶承不住它的重量将它摔落下去,雨珠便立时散落成了细碎的雨雾,向着路面迸溅而去。

看着看着,她勾起了一个大大的笑来,怕什么呢?便是最坏的结果,成了那粉身碎骨的雨雾,这一生也算得上惊心动魄了。

天老爷给了她又一次机会,莫非便是让她在此唉声叹气、一蹶不振么?陆凌啊陆凌,只要他身畔尚未有别的女子,她便会一直守着他,伴着他,哪怕不能以爱侣的名义。想着想着,越发振奋起来。

陆凌看雨势一直不减,便留意着可有洞窟崖壁什么的避避雨,这般走下去,马和人都要淋坏了。

文长边赶车边游目四顾,见道旁竟真有个洞窟,便带着几人赶去洞内,那洞里除了几块石头和几片柴草,便空空如也,几个人席地而坐,将包袱放在一旁,就地歇息。

文长穿了蓑衣,将马儿用块大石头拴在门口,又去一边给它拔了些青草堆在脚边。

陆凌几人一路赶过来,都被淋得浑身湿透,好在天气已经热了起来,不至于受凉惹了风寒。

念辰虽觉湿衣服贴在身上有些不适,又不便立刻换衣,便也忍着没说什么,锦心帮她抹去脸上的雨水,绞了绞湿透了的头发,又独个儿跑去角落想将那灌进鞋子里的雨水倒出来。

念辰便独自坐着,抬眼看一边的陆凌,他此时也没了往日的风度,几缕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下巴上犹有雨水往下滴落,脖子上的水渍顺着衣领滑进了衣服内,她看得心头一紧,忙撇过脸去不敢平视。

陆凌也好奇去看念辰,一见之下心如擂鼓,面色红得惊人。

夏日里本就穿得少,此时她身上衣服已经湿透,紧贴在身体上勾勒出惑人的曲线,此刻微微垂着头,湿发被她放在一边胸前,欲盖弥彰地遮挡着……

他不敢再看下去,喉头滚了几滚,才艰难地转过身去背对她。

念辰这才悄悄抬起头来,想到方才他的目光包裹着她,好似抚过了每一寸肌肤,心中愈发羞不可言。

陆凌平静了波澜不断的心湖,深吸几口气,终于蹲下来将那柴草拢作一团,从怀里摸出一只火折子,小心翼翼地燃着了火,轻声唤念辰,“快坐过来把衣服烘一烘,湿衣服穿久了小心生病。”

“好。”念辰柔声应和,又将在洞口盯着马儿吃草的锦心叫了回来一起烘衣服。

陆凌沉默安静如一座雕像,一动不动垂头坐着,等着这一场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