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静默,隔墙的雅室里突然传来“叮”的一声,似是轻扣茶盏的声音,念辰手指比在唇上,示意小妹和锦心不要出声。

半晌,雅室内再无声响传出,念辰三人喝完茶,结账离开。

待她们走远,雅士内的三位公子才开始畅谈,让小厮多付一份钱,叮嘱店家不许在刚刚一墙之隔的位置待客了。

“小宋兄怎的如此促狭,竟听起陌生姑娘的墙角来?”一道清朗的男音响起。

若是念辰还未离开,便会立刻听出来,说话的正是陆凌。

“不过是碰巧凑趣而已。听她说话,倒有几分意思。可惜言辞间听她说容貌已毁,否则,我倒真想去结识一番……”

陆凌不好去议论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便没应声,只心下觉得她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臭小子,当真是闲得慌!你若是真想找个知心人,爹爹给你安排的相看,你怎的一次也未正经对待过?”

“大宋兄言之有理。”陆凌大笑。

原来,这两位是他近来新结交的一对来自江南水乡的孪生兄弟,唤作宋清和宋澈,哥哥沉稳,弟弟跳脱,长得一个肖爹一个肖娘,俱是武艺超群、重情重义的好儿郎。

彼时,宋氏兄弟正在酒楼里畅饮,见门口进来了一位风姿卓绝的俊俏公子,宋澈便邀其共饮,三人一见如故,当下倾心吐胆,热聊不已,之后又结伴宴游,彼此已是颇为熟识。

今日,三人正在雅室内饮茶,习武之人耳力超群,小宋公子闻得窗外动静,即刻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不想墙外竟是一对姐妹花的对话,因觉有趣,便依旧安安静静听了下去。

其他两人虽感无奈,但也尽力配合。直到陆凌不小心发出声音,让念辰觉出动静,才结束了一场隔墙偷听的闹剧。

念辰三人离了茶楼,又在妹妹念景的请求下,逛了几家铺子。

以往喜欢流连胭脂水粉铺子的念景,因想着自家姐姐容貌已毁,便刻意地避开了,一路往各种衣服饰品铺子里冲,说是要和姐姐买一样的布料做衣裳,戴一样的首饰,两人虽不在一处,也应遥相呼应,时时念着想着对方。

两姐妹买了一样的鎏金兰花簪,高高兴兴收进盒子里。

到了一家绸缎铺子,因念辰戴着面纱,虽不至于怪异却也并非处处可见,进门后便引来几道视线,念辰只作不知。

一匹红梅傲雪图案的缎子正铺在柜上,掌柜的扯出了一小半,给一位女客讲解着。

念辰微微转了头看那女子,背影看上去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女子也转了头回看她,竟是陆凌的未婚妻子侯家小姐,侯玉珠。

侯玉珠见是个戴了面纱的陌生女子,微微笑了一下,便继续看缎子了。

“侯小姐,这可是上等的好料子,打南边水路才运过来的,正经的苏杭绸,上色极好,您看这色调,再看这花色,也是正宗的苏绣,您再摸摸看,这触感。”

掌柜的忙不迭地推荐着,这位大主顾,可是盛京绸缎业排第一的锦云楼的贵客,今日竟来了他家这小铺,他自然得使出浑身解数留客。

侯玉珠只淡淡应一声,急得掌柜的汗都要下来了。

“这傲雪的红梅、出水的芙蓉、幽谷的兰草,穿在姑娘家身上,那可都是极好的。”

“这是什么说法?”侯玉珠淡淡瞥一眼掌柜的。

“小姐您想啊,这别的花儿朵儿的,好看也都好看,可惜没品格呀。哪像这芙蓉出淤泥而不染、兰草有君子之风韵,尤其这红梅,不跟桃李莺燕争春、不随俗作态媚人,自个儿开在风雪里,这高洁、这风骨,和小姐您正正相称。”

侯玉珠身旁的两个丫头掩着嘴偷乐,其中一个立马跟掌柜的应答起来:“您这料子不知道好不好,掌柜的这张嘴,倒是真会说。”

侯玉珠微微笑了笑,“有没有风骨的,也不在一件衣裳上。”

“小姐您说的是。”

掌柜的只以为说错了话,已经要卷起手里的料子重新再推荐一匹,才刚要动作,侯玉珠便开了口,“就要这个吧。”

“是,是,这块料子您可是选对了,冬日里做个披风,可再好不过了。”

侯玉珠挑好了料子,又吩咐掌柜的把花费记在相府账上,让伙计把料子送到府上,才带着两个丫头转身离去。

念辰姐妹在一边被个小伙计招待着,那些布料,一块块流光溢彩的,念景一会儿看中一匹鹅黄的云锦,一会儿又看中一匹天青色的宁绸。

念辰一只耳朵始终关注着她那位情敌,见她最终还是选了那匹傲雪红梅,心下思量:这人若是真那般有风骨,前世又怎会那样对待陆凌?

念辰仍记得,锦心说起这事时义愤填膺的模样。

那时,他已病得要死了,侯玉珠扮成个小丫头巴巴地跑来尧光村,原以为是探病,却原来是为了讨要那定情信物,生怕已经堕在污泥里的前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