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小院里一丛新竹沐浴在晨曦中,素衣长发的温婉女子手持陶盆,弯腰取水一点点淋上翠绿的叶片。

饱含水珠的新绿洋溢着朝气,清而透的水很快便顺着叶片脉络滚落到竹枝根部,被掩埋不久的新土吸收殆尽。

一旁的大公鸡好似监工一般,踱着步子走来走去。锦心笑着唤它:“雄赳赳,快来吃东西,别瞎转悠了。”

念辰浇完水便回了屋,坐在窗前饮茶,几根瘦竹的清影映在窗纱上,她姿态闲逸,轻轻吸一口茶香,欣赏眼前的清雅画卷,脑内却一刻不停地盘旋着无数的小念头。

忽而记起,上一世曾无意间发现,主屋的地下有间暗室,想来是原家主为战时避祸和存储物资之用。

念辰面上泛出喜色,在地砖上走来走去听声辨位,总算成功找到暗室入口,又和锦心一起铲去沉积的泥灰,一片锈迹斑斑的方形铁门展露眼前。

两个女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铁门打开,锦心拿来灯烛,搀着念辰一起下了通道,转个弯便看见一间简陋的暗室,陈设有常用的桌椅厨餐器具,甚至有安置在石壁上的油灯。

锦心将油灯点燃,昏黄光亮下,念辰看到桌椅上厚厚的尘垢,铁锅上结了密密的蛛网,土坯墙壁倒是依旧光滑,可见当初打造暗室的人所费心力不少。

念辰满意地微笑,“锦心,去拿扫帚来把此处打扫清理了。”

“姑娘,我们要用这个地方吗?”锦心不解地挠头。

“是。做什么我现在还不能说,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乖丫头,快去干活吧。”

“是。”

很快,锦心用棉布遮了头脸开始打扫,念辰便拿了纸笔勾勾画画,做出了个简单的图纸,把两家在地下打通,未来总有一天会有用处。

好在只是乡野村居,墙体虽坚固用料却并不厚重,念辰、锦心和陈叔三个人,用了大半个月,可算把两个院子成功勾连在了一起。

唯一有些尴尬的是,另一个入口竟打到了贵邻家主屋的木床下。

从床下爬出来的瞬间,念辰嘴角溢出浓浓的笑意,她仿佛已经看到,那风姿翩然的君子陆凌从床底爬出来的模样。

想至此处,念辰又让陈叔去买了一只铜制铃铛,用麻绳串了挂在通道处,以铃音为号,好在暗室中解开那些前世不甚清楚的迷局。

锦心看自家姑娘这么开心,虽然脑子里仍迷糊着,也还是为姑娘高兴。

“姑娘,您这些日子的行事,奴婢……我是越发看不懂了。”说罢,小大人似的长叹一声。

自从搬离余家,念辰便不许锦心再自称奴婢,虽然她小小年纪便被家人卖了,辗转几次已无家可回,念辰还是将她的身契还了她,助她脱离奴籍,回归自由身。

有上一世十年的相守,她早已相信这丫头待她的真心诚意,何须一纸文书来束缚?

念辰依旧抿嘴笑着,“我要说我得了高人点拨,你可会信?”

“什么高人?他教姑娘什么了?”

“教我重活一次,救人亦救己。”她语调中带着一种锦心从未听过的铿然。

“没明白。我只知道,姑娘聪明又能干,我听你的就是了。”锦心对她,总是有种莫名的信任和盲从。

念辰低头轻笑,心下怅然,“锦心,这一回,我定会让你也有个好归处。而不是同我一处,孤弱无依,老死乡间。”

窗下一盏油灯闪烁着,青荧的光照亮摊开的宣纸,念辰左手持笔,一笔一划写下几张字条:

功成须知归去好,莫待弓藏鸟尽时。

写好了字条,念辰又找出两张大幅白纸在上面涂涂画画,没多久一豹一虎便被绘了出来,一个灵动矫健,一个威风八面,两者皆栩栩如生,令人叹服。

锦心在一旁研墨递茶,拍手叫好。

锦心又找来竹篾和麻绳,两个人一起,很快便扎好了两个大大的纸鸢。

一夜无梦。

第二日晨起用罢朝食,陈叔驾着马车,载着念辰和锦心往盛京城里赶。

进了城,念辰掀开了车帘给陈叔指路,七转八弯地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眼前出现一片清澈的湖泊,那湖颇大,蜿蜒不绝,湖上有人架舟游乐,一派闲逸淡泊。

陈叔把车停在湖岸的绿荫下等着,念辰带了锦心沿湖走,到了一处空旷的草地。

锦心的视线忽然被吸引了,睁着一双杏眼向半空中看去,原来是几个小童在放纸鸢,形貌各异、五颜六色,多数是小巧精致的鸟禽类,在半空中迎风飞舞。

童子们扯着线,嬉笑着跑来跑去,比着谁的纸鸢飞得高、飞得远。

锦心“哟呵”叫了一声,便拿出自家的纸鸢加入了小童们的游戏,很快她身边便围拢了几个童子,叽叽喳喳指着她的纸鸢评头论足。

“好威风的花豹子!”

“这个纸鸢可真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