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凌晨四五点,山上太阳还未跳出云层,淡蓝色的天幕像带着一层面纱,好似害羞的人儿不愿意让早起劳作的人们窥探到昨夜未睡好略显憔悴的面容。

这使得很少这么早上山的月青舒一行人只能打着手电互相拉扯一把,才顺利的走上山坡,看到前方聚在一起的亮光,已然是来迟了一会儿,循着指引走到坑边,这一路又要小心脚下又要支着手电在雾蒙蒙中寻找方向,到达目的地已经是累的喘粗气了。

坑边站着的石阿爷见她们这样,不客气的说”年轻人,疏于锻炼啊,才爬这么点儿高的山就累成这样。”

又把手里拿着的杆子分了分一人一把,“看你们搅不搅得动这一坑水。”语气很是担忧的样子。

石阿爷原本是打靛的一把好手,年纪渐渐上去了也就把这个活儿交给了林叔。

老话说“撞水必力士,一气三百余杵则成”,这是个力气活,不怪石阿爷对他们充满怀疑,健身房练出来的漂亮肌肉跟林叔他们常年干活不明显的肌肉不一样,比试比试未必谁输谁赢。

奚修亭和顾钊熟练的用超大笊篱捞起坑里第三次添加的蓝草,放到一边篮子里,月青舒和蓝云棉把它们放到小坑里,虽然第三遍的蓝草等不及它慢慢出色,只能让它放着这里化成肥料了。

小坑里前两次的蓝草大多已经腐烂,由小径流下去的水也已经没有了,把新的倒进去,上面带的水把沉淀在小坑底的一齐带到下边,算是做了最后一次贡献。

五个人紧赶慢赶生怕时间不够,石阿爷在旁边一直让快点,要赶在太阳出来之前打靛必须完成。

月青舒是有听过这个说法,但不知懂为什么,之前也问过林叔,林叔也只说石阿爷是这样教的,没说过为啥。

奚修亭在其他地方的田野调查里,见到过类似的口述,说得很模糊,大致也是一直就这么做,没人问为啥,至于其他打靛没有说一定要在天亮前完成。

蓝云棉负责提问“为什么一定要在天亮前完成啊,太阳出来不是看得更清楚嘛。”

顾钊在后边默默拿出笔记本等待秘籍。

众人都没想到石阿爷给出了一个很矛盾的说法,“天亮看不清颜色。”,这让他们都一脑袋问号。

石阿爷却没有详细解答,只让他们赶紧干活等下就明白了。

他们并不相信这个说法,因为实在是很不科学,于是一致认为石阿爷是哄他们玩的,因为他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什么。

林叔大概检查了下坑里,基本没有茎叶了。于是吩咐他们看好了,等会接替他。

奚修亭和顾钊站在坑对面,蓝云棉也在一旁架好相机,一切准备就绪。

林叔先拿了一根粗一点的竹竿在只有水的坑内快速搅动,水中的蓝靛素原本是不均匀的分布在窖坑中,人工搅动水流快速转动,水声轰然。

水坑太大,林叔不停的变换方位,身边人不停的避让,大概十分钟左右,蓝靛素已然在水中分布均匀。

林叔用桶取出坑里的水,举得高高的倒入坑里,石阿爷在一旁看着没有出声,但林叔知道,没有出声就代表自己的判断没有问题。

水由桶里倒入坑里,在迷濛的天光里,像颜色沉沉一匹瀑布倾泻到漩涡一样的湖水中,砸起的水花泛着悠悠的绿,这时候还不是蓝色。

又快速舀起一桶,不停搅拌同时逐渐加入准备好的蛤壳粉,在一直不停搅拌中,水流周边不断堆起白色泡沫,这时桶内水漩涡的中心呈现出蓝色。

石阿爷走进略略偏头往桶内看去,抬眼跟他们解释“这时候,没有太阳光,水面也没有反光,这时候就看打靛人的眼力了,决定了最终的颜色。”

月青舒终于明白每个批次有细微的不同是怎么回事,眼力是一种很玄的东西,没有标准,只有感觉。但是仅仅依靠眼力能做到如此细微的差别,不得不说石阿爷不愧是做了这么多年的打靛人。

林叔看准了颜色的“程度”,随即把桶里的水倒入大坑中,不断搅动坑中的水,使之均匀,紧接着再打一桶水重复上面的程序。

月青舒几人在旁边看得跃跃欲试,又怕搞砸这一坑靛水。石阿爷看他们犹豫的样子,叫他们赶紧试试,有他在一旁把关自然不怕。

听石阿爷这样说,奚修亭率先打了一桶水上来,月青舒拿过一旁的蛤壳粉慢慢往里倒。

“再来点,感觉不够蓝啊。”奚修亭说话时也没停下搅拌的手,看着漩涡中间感觉颜色不够深。

月青舒干脆的放下手里的碗,让石阿爷过来看。

石阿爷对月青舒敏锐的观察力表示了赞赏,又去看旁边蓝云棉和顾钊他们俩,让他们继续加。

月青舒对奚修亭扬了扬眉,“你不近视啊,这眼力见不行啊。”

奚修亭失笑,意有所指“已经在治疗了。”

旁边传来顾钊的声音“可以了,可以了,住手。”

蓝云棉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