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帝的旨意第二日就下来了,人选不出所料定的顾敛。事态紧急,南下的队伍下午就已经整装待发。

顾让去宫门口送行。

“诸事小心。”

“嗯,”宫门口大队人马都在等他,顾敛不好耽误时间,只说:“你在宫中也要照料好自己。”

临上马车前,他回身朝顾让挥了挥手。

沈禾修一直候在马车旁,见状遥遥向顾让作揖行礼。

顾让回了个礼。

沈禾修一愣,随后也上了马车。

队伍很快出发,拐过几条街道出了京城门。

在靠近城门的酒楼二层,一人的视线从消失在道路尽头的队伍末尾收回,喝了一口闷酒。

对面顾澂见他这副神情郁郁的模样,挑了挑眉,道:“怎么?不想让他去?”

顾佰冷嗤一声:“原本就轮不到他,若非我……”

他说到这里住了嘴,不知想起什么,脸色变得铁青。

顾澂好似全然未发觉他之不虞,悠悠接道:“若非你当时对那太守所为睁只眼闭只眼,也不至于将这立功的好机会拱手相让给五弟?”

顾佰像被戳到痛处,不善地看了顾澂一眼,“立功?就凭他?”

顾澂扬眉:“怎么?你要出手?”

顾佰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有人可比我更见不得顾敛好。据我所知,左武卫首领自入仕以来,可没少和王家打交道。”

他看向城门口,脑子里闪过崇文帝几日前对他破口大骂的画面,拿过酒壶给自己满上酒,拿起来猛喝了一口,眼底晦暗难明。

顾澂看他这样,摸了摸下巴。

嘶,有点麻烦啊,他要不要去提醒一下他那六妹妹呢。

……

入夜后,月色清冷,春虫鸣叫声嘈杂。可娴提着盏灯笼将洗萃宫内的烛火一一吹灭,看了漆黑的西厢房,放轻脚步从侧门离开。

没过多久,西厢房的门半拉开,顾让闪身出来,反手阖上门后摸黑出了洗萃宫。

荆欢正打算睡下,衣服都脱了,见到顾让很是惊讶。

“主子,您怎么来了?”

不是没到半月之期吗?

顾让直言:“顾敛南下治水,你暗中跟着保护他。”她顿了下,抽出一把银票递过去,“这些是盘缠。若有余力,沈家那位公子也看顾一二。”

齐国皇亲的名讳并非秘密,自从认了顾让做主子,荆欢更是仔细调查过皇室关系,加上今天南下的队伍阵仗不小,闻言一下反应过来,接过银票,也不打算睡了,道:“我这就跟上。”语罢就要去换衣服。

顾让拦了下:“不急,你先去查两个人。”

荆欢一愣:“主子要我查谁?”

顾让说了两个人名,是左右武卫的首领。

荆欢略一沉吟,便想明白了其中用意,点头应下来,然后动作迅速地换上衣服收拾行李,最后在腰间缠上鞭子,挂了一个青铜面具,想了想又走到房间一角,翻出一个带血的东西来递给顾让。

顾让接过看了眼。

——是一块带着完整刺青图案的人.皮。

在她打量的时候,荆欢道:“王家的死士身上都有这个。”

一开始他只在王家附近盯梢,几天后发现王家的死士大部分豢养在京郊的别院里,就换到别院附近观察。那些死士训练有素,不是省油的灯,他盯久了难免被发现踪影,前几日不得已和几个人正面对上了。

几番缠斗解决掉那些人后,他细细检查了一下,就发现每个人后背肩胛骨上都有这个图腾,于是割了一块下来,本想在半月之期时交予顾让,当下日程临时有变,就干脆直接拿出来给她。

“还有,”荆欢思索片刻,接着道,“他们似乎定期会派两三个人出去,几日后再回来。我没能跟太远,只知道是出了京城。”

顾让将手里的刺青丢到一边:“知道了。”

两人之间一向少有闲话,荆欢汇报完便启程了。顾让回宫,路过北隶府又是抬头一看,看见铃铛不假思索地要翻墙进去。

手搭上墙头的一瞬间才发觉古怪,退了几步重新盯着枝头的琉璃铃铛瞧。

怎么她每回路过,铃铛都挂着。

她眯眼看了一会儿,还是进去了。

次日晚上,顾让来到北隶府外,抬头看到铃铛依旧挂在枝头,没进去。反复几次,她也就回过味来了。

——这颗铃铛从一开始挂上去后就没取下来过。

顾让看着铃铛,难免想起赵开每次同她说“挂了好多天你都没来”那副眼尾下垂委屈兮兮的模样,好半天无奈地笑了下。

这哪是什么铃铛,这分明是赵开对她无声的诉说:

你哪天经过北隶府,或者哪天想起我了,就过来看看我。

……

岭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