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听之没有让他住嘴,安平又喋喋不休起来,“安平都知道,少爷寄人篱下,想要讨好小姐,其实要我说,您已经做得够尽心了,那些人私底下都夸您有左相的风范呢!”

谢听之雀跃的心情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灭,嘴角渐渐放下来,言语都带着冬日凝结的冰霜。

他没有反驳安平的话,毕竟在外人眼中,自己的确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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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音接过安平递过来的书卷,她只能看懂几个字,放置到桌案前,“这是方才安平留下来的,也不知道是些什么。”

虞乔卿见谢听之走了,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将里面的梅花香饼端出来。酥脆的外皮上泛着金黄的色泽,她拿起一块含在嘴里,梅花的清香在口中蔓延。

吃完一个后,她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谢听之送来的书卷,指尖还泛着油光,虞乔卿也不介意,直接掀开书,没翻看几页,猛然做出来。

丹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大跳,也好奇地凑过来。

这,这不是她这几日苦恼的功课吗?谢听之怎会知晓……

虞乔卿面色涨红,像是被人揭穿懒散本性的稚童,将那书卷揣到自己怀中,不让丹音看。

“是教书先生布置的功课?”丹音疑惑地挑挑眉,见虞乔卿这般遮遮掩掩,更是露出了悟的神情。

虞乔卿嘴硬道:“我才不需要他多管闲事。”

不过实话实说,这确实是及时雨,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

思及此,就连谢听之那张软弱的性子,虞乔卿都觉得顺眼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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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红的廊道上,一抹黑色的身影分外显眼。少年眉眼清隽,宛若谪仙,通身皆是出尘的气质,反而是旁边的小厮没那么显眼。

谢听之拢了拢身上的外袍,目光难得流露出几分严肃。

方才虞文德将他叫到房中,同他商议万寿节的事宜。

明明是司礼的分内之事,旬王却让左相接手,外人都道不清其中的缘由,只是虞文德愁眉不展,叹息着。

约莫是被右相的人给盯上了。

右相和左相势同水火,近些年来蛮夷时常侵犯旬国,两相一个主战一个主和,泾渭分明,朝堂中不少人结党营私,双方几乎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

如果做得好也就算了,如果做得不好……怕是不仅仅旬王发难,就连右相那一派的人也会拿出来做文章。

虞文德为此事忙得焦头烂额,偏偏毫无办法,头一次布置这样要紧的大事,而司礼那边也拒绝接这一块烫手的山芋。

而他有意栽培谢听之,自然是让他去书房中多学些,况且少年年纪轻轻一表人才,满腹经纶,如果能够帮衬上自己再好不过。

安平见谢听之愁眉不展,宽声道:“老爷让少爷去议事可是件好事啊,怎么您反倒闷闷不乐起来?”

他一个下人哪里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觉得谢听之要享清福。

少年的眉眼望着前方的廊道,转个弯再走上一刻钟便到了南苑,但他却调头,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莲心正打理着穗子,听到脚步声,急急忙忙走出来迎接,“好些日子不见少爷了,倒是越来越俊逸了。”

这几日天冷,而夏柔云又是个孱弱的身子,吹不得风,整日躲在自己的一方小苑内,连谢听之的请安都免了。

“是听之吗?”屋内传来女子温婉的声音,莲心喜上眉梢,朝谢听之递个眼色,两人皆踏入屋内。

夏柔云身着藕荷色长裙,发髻上别着素簪,面容姣好,平易近人,见谢听之进来,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站起身子摩挲着少年的脸。

“莲心说的果然不假,确实更俊了些,只是也清瘦了。”女子拍了拍谢听之的肩膀,后者不动声色地手藏在宽大的袖口中,没有接她的话,反而道。

“怎么不穿那件雪狐大氅?”少年的声音都浸入几分冷意,扶着夏柔云坐在木桌前,亲自替她斟上一杯热茶。

夏柔云缓缓摇头,眉眼间带着惆怅之色,双眸水光潋潋,“月灵才离开不久,身为她多年的挚友,倒是也不敢穿得太招摇,惹人非议不说,心里那道坎过不去。”

她本就为人低调,如今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更是处处谨慎,多说一句话都不肯,唯恐被有心人听去利用。

“先不说我,你和卿卿怎么样?”她在北苑的时候经常听闻虞乔卿乖张跋扈,喜欢拿谢听之撒气,心中忍不住担忧。

一提到虞乔卿,少年的眉眼化开,声音也带着柔和,“长姐待听之极好,前几日做了梅花香饼,她不愿我在寒天里站着,不让我再送了。”

不知道是真心实意的喜悦,还是聊以□□。

安平那句话确实说到自己的心坎里,谢听之这些日子都沉浸在甜蜜之中,却又碍于两人之间无法更近一步而苦恼折磨。

夏柔云以为他们关系融洽,放心地松了口气,“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