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虞乔卿嘴唇紧抿成一条细线,不自在道:“怎么伤到的?”

谢听之嘴角勾起,眼中破碎的光又重新聚合在一起,像是星河倒流,闪着熠熠光采,“不过是被滚水烫伤了,没什么大碍的。”

“本来就是滚水,伤的还是之前的右手,怎么能没有大碍……”安平在后面嚷嚷着,声音细如蚊呐,却清楚地落在虞乔卿的耳中。

饶是虞乔卿这般没心没肺的性子,心中也涌现几分不自在,慢吞吞走到谢听之面前,“给我瞧瞧。”

谢听之没料到虞乔卿会这样说,手反而蜷缩地更紧了。

方才他确实是想让虞乔卿流露出对自己的关切,此刻心中不免慌乱起来。

虞乔卿见他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心中不喜,语气也强硬几分,“给我看看。”

态度不容置喙。

谢听之捏着食盒的指尖泛白,良久才低低说一声,“很丑。”

那伤痕像是蜈蚣,纵横交错,看起来分外狰狞。像虞乔卿这样娇生惯养的小姐,应当是没有受过什么皮肉之苦。

少年的声音如雪地中身子孱弱的流浪者迈着蹒跚的步伐,带着怯懦。

虽然是县令的独子,但来到旬国的京师后,深知自己身份低微,但总是能够在外人面前不卑不亢。

可虞乔卿在他的心目中是特殊的存在,少年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不堪的一面,哪怕那伤痕是虞乔卿自己造成的。

虞乔卿瞪了他一眼,不由分说拽着少年的手。

温热的触感让谢听之身子僵硬,只觉得意识一片空白。

少年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许是冬天冷的缘故,指节处泛着微粉,更衬得他皮肤皓白。

冰冷还是被虞乔卿手心的温热化开。

她歪着头,眸光专注地盯着谢听之的右手。少年想要缩回去,虞乔卿却执拗地攥紧他的手,还狠狠地瞪了谢听之一眼。

“你要是再动我便将你的爪子给剁了。”她恶声恶气说道,像是露出张牙舞爪的小兽,反而让人心生喜悦。

谢听之果真一动都不动了,那句“男女授受不亲”的话语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手背上传来温软的触感,虞乔卿的手白嫩纤细,像是上好的璞玉雕琢而成,指尖泛着淡淡的樱粉,谢听之心思微动,有些恋恋不舍。

伤口已然结痂,倒像是近些日子刚受的伤,纵然虞乔卿做好心理准备,心中还是忍不住咯噔一声。

头顶是少年灼热的目光,他盯着虞乔卿的脸,甚至能够数清楚根根分明的眼睫毛,如翦水的双眸散发着这个年纪独有的娇俏。

谢听之不禁心猿意马,身子也躁动起来,另一只手想要抬起抚摸少女的秀发,又被蛮横汹涌的理智强行压下。

“疼吗?”虞乔卿用手指戳了戳伤口,细微的疼如针扎般从手部蔓延,谢听之说着违心的话。

“不疼。”

虞乔卿知道他在说谎,瘪了瘪嘴,头一次生出几分后悔之意,抽出手之后,用锦帕擦拭着,一字一顿道:“你以后不必来给我送这些了,我不喜欢。”

说完起身走到屋内,晶莹的珠帘碰撞,声音和谐清脆。

谢听之望着自己的手失神,另一只手抚摸着,上面还残留着虞乔卿的气息。

他状似不经意地收手,眉尾下压,若是头顶上长了一对耳朵,此刻应当是耷拉下来的,安平站在他的身旁都能感受到周身弥漫着的委屈。

丹音却笑了,捣了捣安平的胳膊,轻笑道:“这是小姐心疼少爷呢!”

闻言,谢听之转过身来,犹疑地看着丹音,似乎不太相信她的话。

“小姐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见你手上,不想让你再做这些了,又拉不下脸来,这才故意说重话呢!”丹音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虞乔卿听到外面的动静,大声呼唤着丹音。

“不必过于介怀,小姐还是很疼少爷的。”小姑娘捂着嘴,用揶揄的目光打量着谢听之,才缓缓掀开珠帘,准备走到里间。

安平见她要进去,连忙接过谢听之手上的食盒,连同昨夜誊抄的功课一起塞到丹音的怀中。

谢听之愣在原地,脑海中还回荡着丹音的话。、

长姐……心疼自己?

心中蓦地一下被填满了,胸腔灼热滚烫,少年面颊浮现绯红,脚步都踉跄着,才扶着门框离开虞乔卿的屋内。、

安平小跑着跟上来,见谢听之脸都红了,也跟着笑嘻嘻的,“少爷怎么这么开心?脸都红了。”

谢听之慌忙地捂脸,低声呵斥道:“方才长姐的屋内闷热,我又刚从冷地里进去,自然会有些不适应。”

安平挠头,自己也没说什么,怎的他反应这样大?

不过他很快压下心中的疑惑,“还是少爷有办法,大小姐的刁蛮脾气在您面前都使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