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州府城墙高约四丈,通体由青砖砌成。横在高原的天幕下,如一道青色的巨龙。

石磊将他们带至城外三里,一处高山海子的湖畔。

亲卫一指毯子一般的草地,“头儿,中庶子,”他道,语气有一些兴奋,“此处的歪头菜长得好,又嫩又壮哩!”

时临安跟着下马,扑下身子瞧了一眼。不论在现代,或是来到这个世界,她都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一类人,她“唔”了一声,实则并分不清,同是翠青的两株草,哪一株可叫人吃,哪一株只能作马食。

亲卫拿了一柄挖勺,不一会儿便挑出满篓的歪头菜。他抬起头,朝东宫二人得意一笑。他觉得,这是叫他们头儿在东宫跟前长脸呢。

时临安忙活半晌,挖出一株便与亲卫递给她的“样本”比对一番,再嗅一嗅,确认根脉的气味仿佛,这才敢将一株歪头菜放进篓子。

点杠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过,他天生警觉,没过一会儿便察觉,一道若有似无的眼神,始终笼在他周围。

点杠猛一抬头,却对上在海子畔饮水的雪兔的眼睛。

那雪兔如官家女子豢养的长毛绒兔一般,只是,它要大一些,约有小腿肚高。它蹲在海子畔,一忽儿饮几口水,一忽儿瞧他们,似乎在好奇,这些蹲在地上的异类,究竟是何方神圣。

“中庶子,”点杠喊了时临安,又努努嘴,叫她往海子看,“瞧那里。”

时临安支起有些酸疼的脖子,又转过头,瞧见了那胖乎乎的萌物。

她认出来,这是雪兔。蹲着时与家养的兔子无异,一站起,细长的腿支着肥壮的身体,很是滑稽。

时临安憋出坏来。“点杠,”她道,“朝它扔一颗石子儿,叫它站起来。”

点杠虽不明白,却还是照做了。他捡起一块扁平的青石,一扬手掷了出去。

“嗖”的一声,那雪兔露出长脚,往一旁奔去。

果然,如《地理杂志》所写的,蠢萌蠢萌的。

这时,一道风声传来。即便时临安不学武,她也听得出,当是甚物事,极快地破空而来。

“瞧,是狼!”一名亲卫喊道。几人戒备起来,纷纷放下篓子,持刀而立。

石磊拔出袖间的匕首,横在身前,另一手则抓了时临安的腕子,似乎随时要拉她奔命。

所幸,这是一匹孤狼。雪白的身影出没于葱茏的草地之上,片刻后,一声尖细的叫声传来,奔逃的雪兔叫孤狼按住身子,一口咬断了喉咙。

孤狼撕扯雪兔,不过是几息,便已吃得满嘴鲜红。

饱食一顿后,它慵懒一瞧戒备的几人,似乎在估算此刻攻击他们,究竟有几分胜算。几番衡量,这匹通体雪白,仅额上有一簇灰毛的孤狼放弃了,它转过身,快步离去。

显然,今儿人多,它不觉得这买卖划算。

待孤狼离去,亲卫舒一口气。“今日邪门,日头正好竟能遇上狼。”

野狼昼伏夜出,白日遇见它们,可不是邪门?

另一人接话道:“许是生了崽子,饿狠了,才白日出来觅食。”

紧张的气氛松下来,时临安扭了扭腕子,想要从石磊铁箍一般的掌中挣出来。

石磊察觉,忙松开,“抱歉,”他道,“怕有危险。”

时临安非扭捏之人,“我明白,”她道,“多谢布政史。”

语毕,时临安走到一旁,去瞧众人的篓子。篓中已经积了不少歪头菜,一名懂行的亲卫还捡了几只松贝,拔了几根冬虫夏草。

见此,时临安提议道:“菜已尽够了,咱们回城?别叫引来狼群。”

一行人赞同。

回到驿所,市光在门口相迎。

“市光,”时临安翻下马背,走到他跟前儿,“怎了?殿下有吩咐?”她问道。

市光却是一脸的怒其不争,他拉过时临安,低声道:“殿下气急了,”他转过头,瞥了一眼石磊,“中庶子,你怎的同他一道出城了?”

“城外有狼,我们还遇上了,”她解释道,“通体雪白,只额上有一撮灰毛。一眨眼,它就扑了一只雪兔…”

这时,一位小监快步而来,打断她,“中庶子,殿下唤你。”他道。

市光陪着她走到门口,却再不肯进去。时临安点了点“只可同甘,不能共苦”的市光,叫他记住今日的梁子。

随后,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

这几日,傅玉璋阴晴不定,小监们退得远远的,怕惹上无妄之灾。时临安绕过重重帷幔,这才一敛衣袖,拜道:“殿下。”

傅玉璋没应声。

时临安偷瞧一眼,傅玉璋正批阅门下省送来的奏章。显然,挂名的门下省官长已渐渐掌起权来。

她再偷瞧一眼,却叫傅玉璋抓了正着。

“回来了?”傅玉璋问道,语气中并非市光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