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清楚。

崔姝听到他的回应,愉悦道:“那九月之约,便这么定了。”

她看向谢柯于脚踝间沉重的锁链,心中也有一些不落忍,但是前车之鉴,他想要逃走和杀了自己的情态还历历在目,崔姝不敢大意。

她心想,还是再过一些日子再放了他罢。

此时已经是夏日的余尾,日光照射越发的久,东窗仍旧大开,微热的暑气一丝丝蔓延进房中,二人相依相偎,如同幼鸟。

有时谢柯于也会怪异,他如今勉强算长成,她却还是未笄之女,二人相处,何其荒唐,天下文人若是知晓,不免会骂二人不知廉耻,荒淫厮混。

汉王府的和博陵崔氏的名声。都尽数毁在二人手中了。

不忠不孝,无法无天,真是占齐了。

房外的蝉鸣声一声一声消解下去,正院里的池塘中蛙鸣声却响起来了,前日下了雨水,周围的蛙都涌进了塘中,一只只浮出水面,又都躲在圆圆的荷叶下面,躲避仍旧有些毒辣的日头。

一声高过一声的声响惹得人难以安眠,崔姝迷蒙着双眼,显然已经是累极,就快要进入梦中。

谢柯于却还算清醒,睁着双眼直勾勾盯着床帐。

碧绿色的床帐层层叠叠,像是圆润的荷叶,将娇嫩的花苞包裹其中。

崔姝就是那只美丽的花苞,还没有足够到盛放的时候,却已经被“自己”摘下枝头,尽管不是自愿,可怀中的女孩子,的确已经被自己“染指。”

倘若不是被强迫,倘若不是此情此景,倘若……,没有如果。

注定是要被辜负,被舍弃,一拍两散,反目成仇。

谢柯于困守在自己的思虑中,崔姝已经进入了浅眠。

一只利箭穿过窗呼啸而来。

目标明确,正对着床榻而来。

不过须臾,谢柯于俯身将崔姝彻底护在身下。

箭镝狠狠扎进了谢柯于的左臂,血流如注。

崔姝被身上骤然的重量弄醒,耳边是谢柯于有些压抑的声音:“别动,有刺客。”

崔姝侧头,看见谢柯于血淋淋的手臂,若是常人伤及左臂自然无大事,可谢柯于自小便不同于常人,写字用饭多用左手。

崔姝睁大双眸,有些无措,眼中却实打实露出愤怒来。

剑矢七零八碎的冲进了房中,更多的被别院暗处的暗卫拦住。

那是崔姝在谢柯于逃跑后派驻的,无一不是亲卫。

不过片刻,别院便恢复了安静,崔姝扶着谢柯于起身,打开房中常备的药匣,又去将陈叟唤来,准备为谢柯于拔掉剑矢,上药包扎。

谢柯于一手捂住左臂,眉目淡然的坐在榻上,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浸湿了雪白的里衣。

可惜丝绸面滑,并不能吸食过多的血液,更多的则是顺着衣物流到了衣摆,滴滴答答的汇聚成一摊,在脚边堆叠,显得极为骇人。

陈叟很快来到,准备了热水,酒精,剪刀之类,手法麻利的为谢柯于拔掉剑矢,又上药包扎。

又极其从容的与崔姝打手势言明流箭无毒,且显然放箭者并不准备取人性命,眼下都已经撤退。

只不过,暗卫没能活捉这些人,让其走掉,并劝崔姝要么放了谢柯于,要么早一些换地方。

既然有人刺杀,那么就意味着,谢柯于在别院的消息已经泄露出去,只不过知道的人并不打算救谢柯于,否则早就已经报官,或者汉王府的人和宫阙里的金吾卫早就冲进这里了。

也不为取谢柯于的性命,实在奇怪至极。

崔姝敛眉垂思,心知放箭之人更不可能是博陵崔氏,否则她也不会安然无恙的待在别院与他胡闹。

现下只好一边派人追查,一边尽快挪到别的地方去。

其实还有一种猜想,便是来人并不知道谢柯于藏在这里,放箭只是因为与崔姝有仇。

不管是哪一种,别院都已经不再安全。那人能够避开耳目公然放箭,就说明并不是宵小之辈。

崔姝一边为谢柯于包扎,一边低声问:“疼不疼?”

谢柯于摇摇头,表示并没有什么。

崔姝却想起他将自己护在身下的场景。

若是一个月前的谢柯于,恐怕恨不得她死去。

现在这个会为她挡剑矢的人,她真的不要信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