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珣来别院只是为了她的婚事。

东宫派了女官众人,受太子之意来崔府纳采。为琅琊郡王聘崔氏女为王妃。

族中已经允诺议亲之事。

谢柯至九月要和崔珣赶赴定州,崔姝的生辰在九月初九,及笄礼一过,按照赵郡李氏和崔氏的意思,二人就能成亲。

但眼下事情有变,东宫便想着趁谢柯至去定州前,将亲事定下来。

迫于崔姝尚未及笄,便只能先行纳采,问名之事。

崔珣此次前来,便是来说此事。

他不想四娘违背心意,嫁给无意之人。此时却力微言轻,违背不了家族的意愿。

他又要远赴定州,怕独留四娘在长安生出事端,所以来劝慰一番。

待他从定州归来,上表请求圣人为四娘赐婚。到时就算是为着平叛之功,圣人也会应下。

更何况,太子势大,圣人何至于心安。

崔姝耷眼听着,垂头道是,心想反正她是一定要去定州的,等回来时便从别院带着谢柯于一起隐居,至于婚事,东宫必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崔珣匆匆交代过,便带着仆众回府,临行前,他指着正厅的一副书字道:“笔力遒劲,执笔者颇有功力。”

算是岔开话题,有意让崔姝不至于郁结。

又笑着拍了拍崔姝的肩膀道:“最后那几个字是四娘胡闹吧?也不算糟蹋东西,只是台阁体过于老道死板,可惜了笔者字墨。四娘不上朝堂宫宇,倒是可以不习此体。看得人难受。”

末了追问道:“是哪个大家所写?阿兄也能拜会一番。”

崔姝平静应和道:“古玩集市上偶然淘得,应该是个籍籍无名的人吧。”

崔珣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脑袋,笑道:“罢了,若是有缘,终究会有相见一日,到时我也求得一副,奚朝她最喜书画。平日里我写台阁体她总是直呼平整却压抑,也让她瞧瞧这更工整的字。”

提到奚朝,不免哀叹一声,脸颊上的一点笑意渐渐被抹平,崔姝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送阿兄出了别院,踏上了回府的马车。

崔姝目送马车渐行渐远,心中终于生出丝丝哀愁来。

房中的谢柯于正在摆弄那顶白玉冠,拇指食指交握住冠内一侧,轻轻扣动,居然发出一声清脆的玉裂声,那顶温润的冠牟也应声而裂,中心处张开了一道长长的痕迹,看得人十分的心疼。

谢柯于抽出手指,从容的将冠牟放在一侧的小几上,垂着头懒懒的坐在榻上,等着崔姝回来。

等崔姝除去鞋袜,二人再次躺在榻上时,谢柯于温声和崔姝讲了玉冠碎裂之事,言语间多是可惜与无奈。

崔姝听罢,颇为好奇的去拿了玉冠检查,见果然如此,便握住谢柯于的手道:“那我再给七郎买新的罢,七郎喜欢白玉的,便多多买来。”

谢柯于垂眸,眼中闪过不舍,崔姝知道他是恋旧之人,可能有些舍不得,但是拿去东街修,又怕有风险,可又心想谢柯至也见过这冠,并未有什么反应,应当只是普通之物。

她劝慰道:“既然是七郎心爱之物,那过几日我去东街,问一问工匠,看是否能修得。”

谢柯于垂眸应谢,解释道:“此物跟我颇长时日,用惯了,便恋旧。便麻烦四娘了。”

崔姝摇摇头,随手将东西放在多宝阁的行李中,那是她收拾好准备回府中的时候要带着的东西,以防自己忘记。

又想到定州之行,不知要耽搁多少时日在那里,而且零丁族余孽和天教众徒若是仍旧猖狂,她与阿兄能否平安回到长安都难说。

崔姝靠在谢柯于身旁,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双手还握着他的小臂,柔软的丝绸寝衣触之冰凉,崔姝有些不舍的对谢柯于道:“九月九是我的生辰,去年长安城外的浮屠山脚下我种了一大片波斯菊,到时我们一起去看吧。”

九月初崔珣和谢柯至领兵出发,崔姝心想到时她过了及笄礼后再走,一则是她与谢柯于的成亲的事,二则是想趁势让陈叟带着谢柯于去南梁去,待她解决完定州之事,也可诈死或者用其他手段,也去南梁。

一举两得,浮屠山脚下的波斯菊,是她亲手所种,到时带他去看,也算是与长安作别。

谢柯于听罢微愣,瞬间应道:“好,听四娘的。”

他不知道她的打算,只以为她还存着二人成亲的妄想,听到她的话,首先想到的便是她层出不穷的手段,亦或者她又要作弄欲他,左右不过是为了让他屈服,达成二人成婚的目的。

他只希望崔姝能够如她所言,带着那枚玉冠去修,他就离逃出去不远了。

至于崔姝说带他出去看波斯菊,他并不为意,哪怕现下她说会为他解开踝扣,谢柯于都始终保持戒备之心。

身在暗处的陈叟,面颊上的黥面就已经表明此处并无善人,只他一个就让自己十分戒备。至于其他的隐藏在黑暗中的人,能有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