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她忽地想起这母女二人平日里的相处方式,便把还未说出口的道谢咽了回去,一抬头却正好瞧见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碗,悄悄地咽了口唾沫。

顿时觉得手里的碗似乎有点重,她回想片刻,放下碗,开口问道:“大姐儿,你喝过了没有?”

李大丫愣了一下,眼神有点儿飘忽,但还是点点头,“喝过了,刚炖好就喝了。”

说完这句又催促起她来:“阿娘你快喝啊,要是凉了就不好喝了。”

钟意还没说话,被忘在一边的老太太扁扁嘴,忍不住幽幽地插了句话:“瞎说什么呢,鸡汤这么金贵的东西,就算凉了也好喝得紧。”

这话钟意就当没听见,这小姑娘的反应她一看就明白了,分明是没喝,偏偏还要懂事地说喝过了。

不过这时候为了一碗鸡汤让来让去却没什么必要。

一来炖汤不可能只有一碗的量,她喝了这一碗,让小姑娘再喝一碗便是,二来这具身体着实有些虚弱,的确需要补一补。

想明白后,她重新端起碗,慢吞吞地把汤喝完,连带里面的一根鸡腿都被吃了个干干净净。

暖暖的食物慰藉了空虚的胃,钟意这才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一抬头,看见面前的一老一少,她组织了下语言,才对老太太道:“娘,我这边暂且不用守着了,您老也劳累了许久,同大姐儿一块儿去喝碗汤,吃点东西,歇息会儿吧。”

一提到鸡,老太太这心里头啊,就像是被针扎了似的,心疼得要命,但看到儿媳妇的伤,又不敢说什么了,只好小声应下。

待到祖孙俩离开房间,钟意感受着身体中逐渐恢复的气力,动作缓慢地爬下了床,按照钟二娘的记忆,一步一步走到这间屋子的西南角。

费力地搬开原本铺在这里的土砖,坑里藏着的一个靛蓝色小包袱出现在她眼前。

她手上还沾着土,但此时也顾不得了,动作利落把包袱取出打开,两串铜钱并几块帕子静静地躺在里面。

见状,钟意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里面是钟二娘平日里做绣活儿,还有亲娘过来看她时给的钱,因着不想交到公中,便没有告诉旁人,悄悄地藏在了这里。

长年累月地攒了五六年,才攒下来的。

还好没被那个良心丧尽的李大郎发现。

“三婶在吗?”

钟意重新把小包袱系好,刚要起身,屋外忽然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而且这声音还越来越近。

她不由心头一跳,赶紧站起身来,拎着包袱快步回到床上躺下,还不忘将包袱藏在单薄的被子里。

也不知老太太是不是忙着喝汤,没听见,一时半会儿没个回应。

好在这人的脚步声在门口时缓了下来,没着急直接进门,反而又轻声问了一声:“二娘,你醒了吗?”

钟意此时已经根据记忆,将这声音与她的主人对上了号——钟二娘的闺中好友许青枝。

他们二人在同一个村子长大,后来又一前一后嫁到李家村,不过许家家境好些,所以许青枝所嫁的是村长的儿子,不过许青枝性子好,并不以自己嫁得好便自觉高人一等,待钟二娘还是如以往那般好,劝她给自己留点钱的建议也是她提的,算是个很不错的人了。

“是青枝吗?”

钟意靠在墙上,语气虚弱地开口道:“我在,你直接进来吧。”

在方才的片刻之间,她就已经想清楚了,自己不可能永远不见人,况且是在这个家中遭难的关键时刻,老太太靠不住,小姑娘还小,这一家子想要继续生活下去,只能靠她自己支棱起来。

反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大大方方地见人,即便旁人发觉自己与钟二娘之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都尽数推到抛家弃女的李大郎身上便是。

经历了这样大的打击,性格有所变化也很合理吧?

门帘被掀开,一个身量苗条,相貌秀丽的年轻妇人快步走了进来,正是许青枝。

她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床前,放下手里提的鸡蛋和点心,随即握紧钟意的手,好友苍白憔悴的面色映入眼帘,忍不住眼眶微红,鼻尖发酸:“你总算是醒了,真是吓我一跳!”

钟意并不是擅长安慰人的性格,好在许青枝也并不需要安慰,见好友醒过来了,心情自然而然就好多了。

在痛痛快快地臭骂了一通李大郎之后,许青枝才提起这趟过来要同她商量的另一件事,“二娘,山阳县那边乱起来了,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波及到这里,我爹娘和公爹他们已经决定举家搬走了。”

“你们家……那杀千刀的李大郎带着儿子跑了,李二郎他们也分家出去了,现在这儿就剩你们祖孙三个,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