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钟意是在一阵细弱的哭声中醒来的。

一睁眼,就看见个陌生的老太太正坐在旁边低头抹泪,抽抽噎噎的,好不伤心。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陌生的穿着,钟意脑袋空白了片刻,随即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反而不着痕迹地开始打量自己所处的这间屋子——

很简朴。

不,说得更确切些,应当是很简陋。

这应当是用土砖砌成的房子,房顶低矮,墙壁斑驳不平,整间房子并不算大,估摸着塞上六七个人就转不开身了,屋内陈设空空荡荡,除了自己身下正躺的床,老太太坐着的矮凳,就只剩靠墙边所放那个不高的黄色木柜子。

还没等她提炼出什么有效信息来,床前的老太太就在抹眼泪的空当发现她已经醒了。

瞬间激动起来,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老大家的!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手被攥得有点儿疼。

钟意试图抽出来,未果,只能放弃。

她有些头疼该怎么称呼眼前的老人,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因为绝症刚在省第一医院的病床上结束生命的自己,应当是穿越了。

没等她想好,口中却自然而然地道:“娘,您莫要难过,我已经好多了。”

与此同时,原主的记忆也如流水一般缓缓进入她的脑海之中,与前世的那些回忆汇成一片记忆海。

接收记忆只在一瞬间,沉浸在自己情绪的老太太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仍旧紧紧攥着她的手,眼眶里泪花闪烁,絮絮叨叨地道:“你伤到的可是头,哪儿能这么容易就养好了,都怪老婆子我没本事,命也苦,帮不上什么忙,也留不住大郎他们……”

说着说着,又抽泣起来,也不管崔祯这个病人刚醒,就掏出手帕继续抹泪,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伤心难过当中。

钟意:“……”

脑后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想到刚刚继承来的记忆,眼前的长辈又这么靠不住,饶是她这样心性坚定的人,都忍不住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如今是个架空的朝代,名为大周,这个村落叫李家村,位于山阳县,这具身体的原主跟她一样,都姓钟,没有正经名字,因在家中行二,所以大家都叫她钟二娘,跟许许多多的乡下女子一样,下地干活,洗衣做饭,照顾弟妹。及笄之后,在父母之命与媒妁之言之下,嫁给了隔壁村的李家大郎。

刚嫁过来的时候,钟二娘也过了一段舒心日子,但随着时日渐长,这个家中的问题也逐渐浮到了水面之上——

祖父祖母偏心大伯一家,公公早逝,婆婆性子太过软弱,自家相公好吃懒做,妯娌不好相处等等。

她回家向阿娘诉苦,阿娘却不以为意,说哪家的媳妇是好当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日子总是要过的。钟二娘听进去了,于是不再抱怨,继续过日子,还为李大郎生了一双儿女,儿子自小聪慧,女儿乖巧听话。

然而好景不长,大灾来了,大周也乱了,人心惶惶。

就在这时,李大郎却搜腾出家中所有的银钱和粮食,抛下老娘和妻子女儿,带着最会读书的儿子跑了!

而原主头上的伤,就是半夜察觉出不对,匆匆忙忙追出去时,被她恼羞成怒的夫君推倒在地,头磕在石头上落下的。

若不是才八岁的女儿听到动静出门来看,恐怕等不到钟意穿越而来,这具身体就凉透了。

回忆完这些,她又想叹气了。

这个开局,当然算不上好,但转念一想,对于她本人来说,却也没糟到底。

起码不用跟名义上的合法丈夫,实际上的陌生男人同床共枕,这不免让她大大地松了口气,也有心情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在她想着该如何开口的时候,门口的草帘忽地被掀开,一个小姑娘端着个破陶碗走了进来,带着满身的肉香味,脆生生地开口:“奶,你快别哭了,鸡汤熬好了,阿娘这边我来看着就行,你也去喝一碗吧。”

老太太一听这话,原地哆嗦了一下,连哭都忘了,声音顿时拔高了三个调不止,“你说啥?啥鸡汤?”

“你把咱家鸡杀啦?!”

小姑娘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对啊,阿娘都病倒在床上了,不得吃点好的补补吗?您不会舍不得……”

话还没说完,看到床上的人时眼睛登时亮了,“阿娘,你醒啦!”

钟意下意识点点头,认出这个小姑娘便是钟二娘的女儿李大丫,果然如记忆中的那样聪明伶俐。

“阿娘,你躺了这么久一定饿了,快尝尝我炖的鸡汤。”

小姑娘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捧着陶碗凑过来,送到她跟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浓郁的香味飘到鼻端,这副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的身体果然有了反应,肚子按捺不住地咕咕叫了几声。

钟意不好意思地接过碗,下意识想要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