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当年在凌州,也是相仿的年纪,相似的隽秀。姚岑抿唇看去,恍惚间似有与故人重逢之感。

月仙收了折扇,见姚岑目光飘向远处,愈发觉得不能在这个当口叫她得知段鸿声的死讯。

她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避开谈论段鸿声,不意姚岑幽幽开口道:“阿栩,若我想同薛敢和离,你说皇上会应允么?”

显而易见是不会,提出和离无异于指责先帝不够英明,届时只怕皇上非但不允,更会问罪下来。

但月仙深知,此刻万不能说出实情来刺姚岑的心,她在平郡王府受了百般欺负苛待,好容易逃离了虎穴狼窝,难得透出几分活泛的精神气来,珍重呵护都来不及。

她捧着折扇递还过去,仔细斟酌道:“眼下怕是不成,您还有孕在身,若今上准了和离,那这孩子究竟是算咱们姚家的,还是归他们平郡王府呢?”

姚岑垂眼瞥了瞥隆起的腹部,嫌恶地摇头,“薛敢若来讨要孩子,我求之不得,横竖别留在我跟前!”言及此处又牵扯出旧日的痛苦,她闭起眼睛,叹落两行清泪,“那就再等些时日。没事了,我不要紧的,你若是还没见过父亲,便先到正院去吧。”

言语宽慰只能解一时之忧,要想由内而外地振作起来,还得靠她自己的意志。月仙依言辞出来,往正房向各位长辈禀明了皇上的示下。圣上没有偏袒自己的从兄固然令人欣慰,却不知薛敢究竟能安分到几时。

薛敢第二日果真被皇上叫进宫去一顿好骂,惧怒交加之下回府躲进内室喝了个大醉酩酊。侧妃不喜听他发酒疯,索性带着丫鬟去了抱厦歇息。她拈了几色丝线在日光下比对,配好了色便交与丫鬟拿去打络子,自己则从笸箩里拣出一块万字吉祥纹暗花绫的料子,细细缝了起来。

丫鬟抬眼,瞥见她缝制的赫然是一件给婴儿穿的小衣,不由咋舌,“您这是,算准了世子妃不日便会回府么?”

侧妃推了推顶针,“表哥绝不会容许自己的血脉长于姚府,孩子是必然要讨回来的。至于姚姐姐,我反倒不敢说了。”

她手上愈发慌乱起来,险些要捉不住绣花针,便干脆取过剪子铰断了线头,将布料一股脑又塞回了笸箩。

丫鬟也怏怏地搁下络子,埋怨道:“那您何苦当初帮她,这下真是落个费力不讨好!”

侧妃扬手作势要打,“牙尖嘴利,有功夫排揎我,倒不如去看看醒酒汤好了没有。”

打发走了丫鬟,侧妃伸手抱住膝盖,下巴抵住胳膊,怅怅地撅起了嘴唇。姚岑那会恨表哥可是恨到骨子里了,而她自己呢,纵有五分真心五分私心,却还是想得太过简单,以为顺水推舟帮了姚岑又成全自己,就是一桩两全其美的好事。

正出神呢,冷不防头顶传来了郡王妃的声音,“宝瑚?怎么一个人窝在这里?是敢儿还在里面闹么?”

她讪讪嗳了一声,连忙起身虚扶着郡王妃往屋里去瞧薛敢。这会人是安静了,四仰八叉地横在床上,唯脸色红得厉害。再看看婆母阴沉的脸色,宝瑚暗忖此事怕是要没完了。

好在这反应尚在姚家的意料之内。随后的这一旬,平郡王妃俨然成了姚府的常客。老太太和张素琴领着姚娟、姚婉轮流作陪,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只是任她磨破了嘴皮子也休想见到姚岑。

姚家油盐不进的架势彻底耗尽了平郡王妃的耐心,她照例问过了姚岑饮食起居,而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见天往府上来叨扰,也是为着阿岑和孩子。他们夫妻再如何闹别扭,孩子都是我们薛氏的血脉,断没有养在外祖家的道理,您说是么?”

那样下三滥的伎俩,到郡王妃口中却粉饰成闹别扭,可见这些天的往来不过是做个样子,这一家人对姚岑压根就没有半分愧疚。

张素琴端住了脸上的笑意,徐徐劝她,“是这个理不假,但刚出生的孩子娇弱,哪里经得住一路马车颠簸呢?这当中万一有什么不妥的,岂非得不偿失?”

郡王妃叫她噎得一愣,细想之下却又觉得正正好:孩子总归是要回平郡王府的,姚家根本拦不住。若是生下来先留在姚岑身边养个把月,她做母亲的必然难以割舍,到时只消薛敢登门赔礼说些好话,定能叫她乖乖跟着回去。

她心中有了谱,略客套几句便起身告辞。这一走便足足消停了两个多月,等薛敢再度上门,已经是九月底了。

仆从们将礼品一样样抬进姚府正院,薛敢恭敬地上前向姚疏夫妇揖礼,“过去种种,千般万般,错都在小婿一身,今日略备薄礼,特来迎阿岑母子归家。”

“阿岑有话要说与世子听,”姚疏示意他转向另一侧,“我和夫人只是陪客罢了。”

薛敢这才看向那个肃容端坐的女子,数月不见,她脸上没有他预料中的扭捏,也没有初为人母的慈爱,反而更添几分叫人感到压迫的沉稳。

她轻轻叩了两下圈椅扶手,身侧的奶娘便乖觉地抱着襁褓奉到薛敢面前,姚岑并不看他,只漠然道:“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