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棘手的是,没有人能说清楚姚岑在王府到底受了什么委屈,这下便是想到人家府上去发难都不能够。

老夫人爱女心切,恨恨地拍了板,“既不能直接撕破脸,那明日我就带素琴一道往郡王府上去探阿岑,平郡王妃但凡是个体面人,就断没有道理硬拦着我们!”

这话虽是正理,遗憾的是并不怎么奏效。

翌日月仙下值回府,正在藏书阁的闺房里展臂宽衣,官袍刚解了一半,就听见连翘火急火燎的脚步声。她同红鸾绿莺交换了个眼神,三人心下俱了然:看来老夫人还是高估了平郡王妃的人品。

匆匆换了件常服赶去,正院堂屋里气氛严肃更胜昨夜,月仙敛着气问安入座,才知道情况远比自己所猜测的更糟。

平郡王妃起初果然百般推脱,不愿引她们去见姚岑。老夫人也是存了心要试探,直言自己近来睡不安枕,盖因连日梦见女儿向自己哭诉,吓得郡王妃悚然起身,无奈之下只得亲自带路往世子妃的小院去了。

祖母面容怆然,“阿岑伏在我肩上嚎啕大哭,怎么劝都收不住,一直叫我带她回家,想来是碍于婆母在场,不好细说世子的错处。”

说到气头上更是抚着心口恨恨道:“平郡王妃当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把我如珠如宝的姑娘糟蹋成这般模样,她竟还敢拦着阿岑归宁!”

她转向仍有疑虑的姚疏,目光凄恻,“我问那小丫鬟阿岑平时都做些什么,她说,‘世子妃每日都要绘一副扇面,虽说都是鸿雁,可从来不带重样的。’”

话说到这份上,姚岑的心意已是昭然若揭。

月仙听至此处更觉愤懑难耐,她蓦地站起身来,“若是祖父亲自登门,可否能接回小姑姑?”

那双一模一样的眼睛,认真且执拗,此刻直直地迎着他看过来,眼底锋芒尽显,再也遮不住。姚疏亦有这般想头,以是非但不拦着她,反而跟着认真筹划起来,“明日散朝后,我与你父亲同去郡王府足矣。父兄俱来相迎,世子八面圆通,应当还不至于宁可得罪姚家也不放人。”

她不解,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能不带上自己呢,却听祖父悠悠安排道:“阿栩明日若无要紧差事,便到典籍房去等候皇上传召吧。左右我同你父亲还得好生安顿你姑姑,再入宫多有不便,你留在宫里,也免叫圣上久候。”

是了,依照薛敢的性子,怕不是前脚刚让他们带走了姑姑,后脚就打马入宫向皇上告状去。那样圆滑的一个人,又和皇上手足情笃,告状想必也是拐着弯的婉转,丁点儿的委屈都能在嘴里翻出好几番。皇上是明君,必然不会只听他一面之词,姚家又岂能不留人以备圣询?

还真叫她祖父一料一个准,月仙在典籍房不过读了几阙词的功夫,就见到了奉命召她到明德宫的孟冬。

只是姚疏到底漏算了一条,因着前一日两位女眷先行登门的缘故,平郡王妃自觉颜面有损,今日索性跟着儿子一道进宫来,赶着去向太皇太后哭诉了。

太皇太后有心给平郡王妃撑腰,但人在深宫不好施为,又不能为这点事就把姚家女眷叫进宫来申斥,只好差人将皇上请来。

谁知平郡王妃见了皇上哭得更厉害,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利索话来,薛放忍着怒意勉强宽慰了几句,郡王妃仍旧哭啼不休,更叫他心中窝火。

能叫姚疏那样一个清高的人直接闹上门去,此事定然非同寻常。皇上也确实如月仙所料,深谙“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道理,他一面听着平郡王妃母子絮叨,一面悄声遣孟冬去寻姚栩。估摸着人差不多该到了,这才轻咳两声打断陈情,把郡王妃留给太皇太后解闷,自己带着薛敢回明德宫仔细问话。

东暖阁新置了一架六折落地围屏,正巧有一扇绘着鸳鸯戏水的景。薛敢触景伤情,怏怏地瞧了那对鸳鸯几眼,嘴唇徒劳地动了动,最终只是颓唐垂首叹了口气。

皇上觉得很是怪异,这个一向快人快语的从兄竟也会有难言之隐,他挥手命戴春风等人退下,“这里再没有别人了,既然要朕主持公道,那合该先给朕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尾音里透出几分审问的意味来,可薛敢仍是呵腰杵着,呆呆愣愣活像一根木头桩子。皇上顿时起了疑心,起身在他面前来回踱步,“姚疏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郡王妃只说他强行接走世子妃,却半点不提你们家做了什么,竟能把姚疏都惹恼。”

“现在是朕在问你话,难道你还想矫饰隐瞒不成?”

大约是真叫他的怒气吓坏了,薛敢扑通一声跪下,哆嗦着告饶道:“皇上恕罪,这都是……都是臣一个人的错!”

嘴上认错很诚恳,实则却还存着避重就轻的心思,“臣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啊,世子妃生性冷淡,若不用些非常手段,难道要任由她使小性子,绝了平郡王这一支的后么?”

皇上听得直皱眉,“非常手段?你莫不是对世子妃做了什么无礼的事,才惹得她一定要回娘家?”

“这……”薛敢不服气地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