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说书郎面圣巧对默契语】

说起皇上可就更叫人来气了,月仙一想到这位难打发的祖宗,真是恨不得一口气告上十日的假,干脆把今秋最后一次经筵也逃掉。

此等美事也就只能想想罢了,皇上嘴上说着请先生们吃酒饭,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着她看。月仙垂脸躲过,待众臣散去,才忐忑地跟着皇上一行人回了明德宫。

薛放心知此人又在装相,当即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咱们小姚大人长本事了,去岁骑马还会受伤,今岁便能打马驰行至云水县,好不威风。”

“臣不敢。”她听出皇上的戏谑,大着胆子顺水推舟同他玩笑,“锦衣卫难道没告诉您?臣险些没了半条命,差点连马都下不来。”

“行了。”皇上示意他见好就收,“朕既然已经提醒过你,自然不会再派人跟着,你去云水县的事,是老师告诉朕的。”

月仙默然,皇上年纪轻轻,手段却很是老道。

锦衣卫神出鬼没,只消时不时拿来震慑一下,便可叫大多数官员歇了生事的心思。

皇上言及云水县,未提琉璃厂,倒给了月仙可乘之机,她试探着道:“臣去贺何编修新婚,席间听闻一则故事,这才按捺不住,急忙赶去云水县向老师请教。”

皇上点点头,月仙便继续道:“说有一位武功高强的侠士,他生性恣意洒脱,却偏偏讳疾忌医,但幸好有位医术高明的友人照拂,两人便结伴行走江湖。可惜数年后友人故去,侠士孤身闯荡难免受伤,便想了个巧方法。”

她讲到兴头上,故意卖了个关子,“您猜怎么着?”

不出所料地接了皇上一记白眼,“姚栩,要不要朕革了你翰林院的职,封你当个‘说书郎’?”

月仙不敢造次,又往下讲道:“习武之人修炼正经、奇经共二十条经脉,这侠客若是伤了手掌,便点手腕穴位封住经脉,如此便不会觉得疼了。”

薛放皱眉,“若是长此以往,他这手岂不是废了?”

“皇上圣明,可惜那侠士犹不自知,还颇为自得。”她意味深长地停顿一瞬,“臣不忍见一代豪侠自断手足,故而向老师讨教劝解之法。”

“几日不见,姚卿话本子倒是看了不少。”皇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你兜这么大个圈子,就为了跟朕说一句‘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不累么?”

“况且,他这连医都没医,简直是‘头痛断头,脚痛断脚’。且说说吧,这位高人,姓甚名谁?”他头也不抬地问。

月仙便将当日在何良府上的听闻简述一遍,继而起身跪下,“臣斗胆,请皇上派人巡查淇州水患。”

“去岁不是已然平息了?”薛放有些茫然,往身后搁奏章的博古架上摸索起来,“莫非淇州知州欺瞒于朕?”

而后几步跨至姚栩身前,将找到的奏本递给他看,“朕知道地方官一贯爱在奏本避重就轻,其言不可尽信。”

“可朕瞧你的神情,”皇上见姚栩脸色愈来愈沉,骤然拔高了嗓门道:“这奏本上究竟有几句实话?”

淇州知州将去岁水患灾情及防范善后写得一应俱全,皇上见他读得精细,以为必有高见。熟料姚栩阅毕,睁大双眼无辜道:“臣不知。”

皇上一把从他手里抽回奏本,“你不知道,还敢叫朕去查?”

话刚出口就恨得想咬自己的舌头:如此说来,他堂堂天子岂非听凭姚栩支使?

敢支使皇上的人这会显然比皇上更沉得住气,月仙镇定地抬起头,“因为臣不知,更因为您不知。”

这回答甚妙,皇上唇角翘起一个赞许的弧度,“姚卿有心了。”旋即话锋一转,“朕却更想知道姚卿的心究竟有几分?”

月仙一怔,头上的乌纱帽翅随着眼睫微微颤抖,“臣不明白。”

皇上弯着眼,笑吟吟地问:“小姚大人可愿亲自去一趟?为朕。”

这可把她给问住了。

臣子任君差遣是本分,可她不是寻常臣子。

做女儿时养在深闺,做阿栩时闭门读书,她姚月仙长这么大,连京城都没出过,骤然远赴淇州,要说不怕,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要是叫她去凌州或者芸州,她肯定二话不说。若叫她去建州,更是求之不得。淇州赈灾之乱象固然令她挂心,可淇州到底不比京里,有姚家撑着,旁人多少都得给她三分薄面。

淇州既然已经瞒下实情,上下必然是沆瀣一气。自己千里迢迢地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只怕会无从下手、无功而返。

天子令,不敢辞。月仙犹豫片刻,还是坦白道:“臣并非不愿,而是臣自认不是上佳人选。按理说,此事当选派巡按御史亲赴淇州。但去年……”

去年的巡按御史若当真公正无私,也轮不到她此刻面君陈情。

皇上会意,“待到庶吉士年底散馆,都察院也该进些新面孔了。”

“比起新任巡按御史,臣以为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