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距坤宁宫不远,不然凭着一个娘子的位份,郑妙的出行工具不过是两条腿而已。纤儿做事较为沉稳,郑妙便安排她跟去请安。另外再带了一个伶俐小太监小庄子。

不费多少功夫,便到了坤宁宫外,皇后的大宫女青豆已经等候在门外。若搁在现代,那可一看就是高层秘书,进退得宜,不卑不亢,郑妙都暗自揣测,她是不是咬着筷子调整笑容,不然怎么这样恰到好处呢。

青豆引路将郑妙带进了正殿,安置在左侧的第二个位置。

此朝以右为尊,皇后凤位之下,右一属庄妃,左一为林妃,右二是张嫔,左二便郑妙了。虽然位份低,但是也还算中间岗位嘛。郑妙边想边偷乐起来。

而另外两位娘子的心态显然就不是这么咸鱼了,比如特地早来,殷勤服侍皇后梳妆的任娘子,她的侍女已经门神一般站在郑妙的斜对面,占住了右边第三位。再比如晚来片刻的何娘子,她见到只能坐在郑妙下手,姣好的面容立刻扭曲了几分,打招呼罢还重重哼了一声。

郑妙暗自庆幸自己提前几分来,不然这架势,她得被挤到最后一位了。虽然佛系,但是她可不想吊车尾啊,这又不像是大学教室,每天早到就能定好前排或后排的黄金位置,宫里可没有朝令夕改的道理,今晨之后,除了有晋位降位,或再来新人,恐怕都是固定下来的。不过转念一想,大宫女青豆守在外面,可不是怕她在坤宁宫迷路的,皇后早有自己的安排了。

坤宁宫作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起居处,自然是气派非常,装饰非常考究,远非郑妙小小一娘子的东偏殿所能比拟。但整座正殿并没有过于华丽,更无奢靡之风。

郑妙正赏玩着绘有修竹几杆的白瓷杯,就听得一旁下首的何娘子对着自己的大丫头指桑骂槐起来,“若你有人家郑娘子任娘子殿内宫女,十分之一的勤勉,我可就阿弥陀佛了。”

郑妙虽感尴尬,但是装死的功力可算一流,继续品鉴了盏中清茶。

何娘子其实很美,整个人的肌肤有如白瓷一般光泽莹润,远山眉下一对含情目,刚走进来的时候,一袭蓝衣搭配着堕马髻上的樱色绢花,翩然如古画中凌波而行的娴静仙子,婉约缱绻,只可惜那樱桃般的小嘴总是没止息地在嘚啵嘚,像是在嗑瓜子一样,氛围全无。

好在没过多久,张嫔便款款步入,不愧是两代承恩侯的教养,不提她圆月般皎洁的面庞,单单是那典雅从容的劲头,就叫人叹服,华美如盛世牡丹,矜贵如金镶玉。她身着一袭织金曳地长裙,上面绣有金菊朵朵,朝云近香髻上装饰着整副赤金头面,款式并不繁复,但很称她的大家气韵,她行走之间,无论是红宝金步摇,还是手腕上的金线珊瑚十八子,亦或是金累丝的赤玉环佩,都没有一丝声响,实在是大家子出来的闺秀,步步都是规矩体统。

张嫔进来后,何娘子也许是也说累,也许是不想在高一级的同事前闹腾,倒也消停下来,和郑妙一起起身对张嫔见礼,张嫔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便款款落座。

过了片刻,任娘子袅袅婷婷从正殿后绕了出来,一边笑盈盈着说:“姐姐妹妹们今天可个顶个地好看,我都以为误入了花园里呢。”

若是何娘子如瓷,张嫔如玉,那任娘子给郑妙的感觉就是现代的奶油蛋糕。尤其是她谈笑间,嘴角荡漾的梨涡,更是甜丝丝的。

其实任娘子和张嫔何娘子的长相都不是豆蔻少女那样稚嫩天真的,都是三庭五眼大气端方的,所以打扮起来也都不生嫩,一袭雨过天青色的宫裙,随云髻上装点着海棠玉簪,很是雅致悠远。不过她说话总是带笑,圆圆的眼睛总是笑得弯起来,勾起的嘴角弧度更是如饴糖一般甘甜,神态是极为娇憨的。

任娘子对张嫔行礼后,三位娘子位份的人互相行了个平礼,任娘子还来不及阴阳怪气说些什么,外头便有宫女通传,庄妃林妃到了。

郑妙跟着众人一同起身行礼,庄妃笑着摆手说道:“都是一个门子出来的姐姐妹妹,只亲亲热热的就好。”林妃也淡淡地接了一句:“很不必如此。”

庄妃其人,肤白胜雪,身姿颀长挺拔,整个人灿若玫瑰,艳若朝霞,她一走进来,宫室仿佛大开门户,满户都是日光。如此好的姿容,靓丽的初荷红宫裙,骄人的双刀髻,耀眼的金钗头,妩媚的芍药花,也只是她的陪衬。就像是浓醇美酒,叫人醺然欲醉。

林妃则神情冷淡,一身黛紫宫裙上并未交织金银线绣出多么华贵复杂的图案,只有锦缎本身自带的云纹。她的首饰也多是玉器,并不显得多么矜贵荣华,只觉有千年冰山的疏离。只有在她点头和众人见好时,微微露出的笑模样,才算消融些许。她其实和任娘子一样,也有梨涡的,只是并不多见。

众人再次落座后不久,宫女通传皇后入殿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郑妙随着众人,端端正正稳稳当当行了大礼,眼睛也只看着下方的方砖,做得很是标准。

凤座上传来柔柔一声,“皆起吧。今日是头一遭,本宫受了各位妹妹的礼。日后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