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落的四个字,没有任何赘述。桑暮愣了下,抬头看向后视镜。

镜子里的人双眼平视前方,瞳孔很黑,看不出什么情绪。

不过片刻,他又补了句话,“毛巾干净的,没人用过。”

男人的尾音落下,最先有反应的不是桑暮,而是坐在副驾驶的彭焰。

他嘴里正咬了个包子,声音含含糊糊的,勉强能听清楚说了些什么,“邢哥,你这心偏的也太厉害了,怎么就不知道给我那块儿干净毛巾擦擦,我也淋湿了。”

“你皮糙肉厚的淋一下会掉块肉?”

彭焰一口包子差点噎在喉咙里,猛灌了两口豆浆,顺嘴就呛,“我皮糙肉厚,怎么,人家细皮嫩肉你知道啊。”

一句话,让邢舟的眉头一锁,“彭焰。”

声音冷沉,警告的以为颇浓。

经他这一提醒,彭焰才意识到这不是他们私下说诨话,人姑娘可还在后排坐着呢。

彭焰三两下把口中的食物咽下去,“开玩笑开玩笑。”他转过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我这嘴没个把门儿的,你别介意。”

闻言,桑暮愣了下,其实是惊讶于邢舟的细心。

“没关系。”桑暮用毛巾把身上沾了水的地方擦干净,“这个毛巾我洗了后再还你。”

邢舟没再说什么,只淡淡应了声嗯。

小区门口那条必经之路果然被淹了,水没有及时排干净,水深的地方能没过脚。上面漂着被打下来的树枝落叶,像条小河。

彭焰是个自来熟,边吃早点边和桑暮聊天,话匣子就没停过。

期间邢舟一直没开口,最多是在出小区门的时候提醒彭焰要系安全带。

“桑…桑暮是吧。”彭焰小半个身子转到后面,“你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我这儿还多着呢,吃点儿吃点儿。”

说着,他便要把手中的烧麦递过去。

桑暮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吃过了。”

昨天半夜失眠,早上着急忙慌起床出门,桑暮才没那个给自己做早饭的时间。

自从彭焰开始翻袋子,桑暮就闻到了那股面食的香气,夹杂着豆浆的淡淡甜香,很难不让她饥肠辘辘。肚子里空的很,要不是彭焰说话的音量大,或许都能听到桑暮肚子叫的声音。

不过眼下的情况,她也并不好意思承认这个事实再顺理成章接过早餐。

于是,便只能扯个谎,还好彭焰没有再多问。

谎话说出口,桑暮有些心虚地瞄了眼后视镜。镜子里的人专心开车,看样子并不关心他们的话题。莫名的,桑暮松了口气。

“合着你还没大学毕业啊。”彭焰把最后一口豆浆喝完,纸杯扔进塑料袋里,“难怪呢,看着这么小。”

彭焰话音顿住,看了眼身侧开车的邢舟,眉尾一挑,“毕业生初入社会多不容易啊,辛辛苦苦出来租房,结果对面住这么一混球,你爸妈知道了得多不放心。”

这话上赶着讨打,彭焰还故意上下看了眼邢舟,跟人肉扫描仪似的。

满脸就写着几个大字:这人不靠谱。

彭焰憋着笑,想着他哑了一路,听到这话该是个什么反应,然而结果却和他预想中的大相径庭。

搁往常,邢舟指不定要宰他个十来八遍的。然而这次,邢舟的神色却始终没什么大的起伏,甚至在彭焰说完后,唇边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邢舟点了点头,顺着彭焰的话,淡声道:“是不放心,该搬走。”

一句话不足十个字,却轻易让彭焰活跃起来的氛围冷了下去。

桑暮愣了下,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此刻的窘迫让她有些局促,甚至没法像之前那样直接对他的话表示不满和抗拒。

伞面潮湿,还在滴滴答答地淋水,贴着桑暮的裤子洇湿了一整片。

邢舟无意识地掀起眼皮朝后视镜看了眼,只能看见那个圆圆的头顶,小蘑菇有点发蔫儿。

打方向盘的手指前后用力磨蹭了下,邢舟没再说什么了。

倒是彭焰,反应始终高涨。他瞪着眼睛扫了邢舟一眼,似是对他的行径颇看不上,“邢哥,你这半拉房东可忒不地道了,赶我也就算了,怎么人正经租客也照赶不误啊!”

这话说得巧,桑暮想到昨晚在楼梯间看到他们二人的样子,难不成这俩人住一起吗?

那前一天来找邢舟的姑娘呢?

人物关系有点复杂,桑暮暂时掰扯不清。

邢舟没理彭焰,今天他的情绪好像格外稳定,怎么招都没事儿。

坐在后排的桑暮安安静静贴着车门边,对邢舟的话努力充耳不闻。然而空间就这么不大点儿,那些字眼多多少少还是落进了桑暮的耳朵里。

手指默默蜷起来,桑暮整个人像缩在前排座椅后似的,呼吸声浅,不注意的话,或许根本发现不了后排还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