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缭绕的崦嵫山最偏远的余脉上,生长有茂密浓绿的十里竹林,一条清冽溪流自山间泻下,蜿蜒淌入修竹深处,曲曲折折绕过三间破旧茅屋,消失在不可预见的茫茫远方。

茅屋低小,三间相连,依水而建,四周由灰黄矮小的竹篱围成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

破旧的茅屋前搭建了一个极其简易的草棚,下面的木架上晾着各种各样需要阴干的药草。

夕阳以一种恋恋不舍的姿态滑向山谷深处,周遭的一切如梦似幻地镀上了一层熔金光芒。

金色余晖轻巧穿过低矮窗檐,轻轻柔柔落在伏案窗前的白衣女子身上,一袭白衣,恍若溅起了星子般的光辉。

女子低垂眼眸沉浸于案上古籍,淡远细长的眉,浓密纤长的睫,精致高挺的鼻梁,不点而朱的樱唇。

一双鸟儿扑棱棱停在窗前嬉戏,叽叽喳喳,悦耳动听。

女子缓缓抬眸,清浅一笑,那一刹那,万千神|韵尽在眼波流转间,漫天余晖竟不及她眸中一抹光华。

女子皓白手肘撑在腮边,浅笑盈盈凝看鸟儿嬉戏,忽然,眸中一凝,唇角笑意瞬时收敛,神色间已是一片清冷,白影一闪,人已落在院外。

清冽的小溪边,一身玄色锦衣的男子昏死在草地上。

女子冷淡目光自男子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他的脸上,那是一张极其俊美,又极其冷硬的面庞,明明两相矛盾,却可以被拥有强大气场的他生生融汇在一起,变成了一种散发着独特气息的惑人魅力。

男子面色惨白,气息微弱,唇角蜿蜒流淌着一缕鲜血,显然身受重伤。

女子垂眸沉吟了片刻,缓缓蹲下|身子,手指不过刚刚碰到他的袖口,男子猛地睁开双眼,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似欲捏碎她的骨头。

女子抬头,触上他的目光,即便在此刻重伤虚弱的不利条件下,他的目光竟依旧可以投射出十足的戒备和杀气,这个人,太可怕了。

女子目光定在男子眼中,唇角缓缓浮起一丝冷笑:“如果想死,可不可以离我的院子远一些?”

她看到男子狭长眸子里有怒色泛出来,如一滴墨汁落入水中,渐渐地,散尽消失,修长苍白的手指一点一点松开了她的手腕。

搭上男子的脉搏,诊了片刻,自袖中取出一个通体透白的小瓷瓶,倒出一粒丹药递给他。男子目光幽深如潭,于她摊于掌心的丹药上顿了顿,慢慢接过放入口中。

待女子将熬好的汤药端出茅屋时,已是暮色昏黄,玄衣男子正坐在院子里的木桌旁运功调息。

她把温热的汤药放在木桌上,男子应声睁开双眸,凛冽目光扫过桌上的汤药,又慢慢转到她的脸上。

女子声音冷淡:“是想让我试药?还是怕药苦?”

果然,男子端起碗,一饮而尽,然后抬头看她,面色比先前还要难看几分。

女子转身去草棚里打理自己的药草,虽有芒刺在背,却全然不以为意。

是该难看的,因为她特意多放了黄连进去。

终于,在被男子的目光凌迟了很久之后,破天荒地听到他说话了,极低沉阴翳的一个字:“水。”

她是救了一个佛爷回来吗?自己有手有脚不能动?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却到底笑不出来,继续整理自己的药草,权当没听到。

不消片刻,身后的气息消失了。

暮色降临,月朗星稀。

茅屋低矮,灯火如豆。

窗前,女子手托香腮,低垂目光沉静如水,依旧落在白日里未看完的古籍上。

清风入户,隐隐带来一股烧烤野味的肉香,女子不由失笑,这个人的恢复能力真是惊人。

风势渐急,女子墨发纷扬,白衣翩飞,慌忙伸手遮住摇晃欲灭的灯火,光线明明灭灭互相交织,映着女子绝美的姿容,恍若暗夜里悄然盛开的一朵白莲,神圣高洁、清丽超凡。

清风歇时,女子微蹙眉心,缓缓抬眸望向窗外,触上一道不太冰冷的视线。

长身立于院中的男子面庞已恢复了几分血色,薄唇掀动,说出一句不太冰冷的话:“给你留了些吃的。”

女子垂眸,目光依旧落在古籍上,声音平淡如水:“有劳,不过我不饿。”

又是一阵风起,院中已没了人影,女子急忙伸手挡住跳动的灯火,不禁纳闷,初夏的风,怎么带了一丝寒意?

不久前清风还在敲打窗棂,不过片刻功夫,整个世界死一般沉寂。

刚刚熄了灯躺在床上的白衣女子伸手捏了捏眉心,忍不住叹了口气:“今夜是不安生了。”

透过漆黑的夜静静望着床顶,茅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宿鸟惊飞的纷乱声,与此同时,传来嗖嗖嗖暗器破空而出的声音,然后便是数人受伤落地的痛呼声,一切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女子听着杂乱而紧迫的各种声音,闲散地翻了个身,觉得自己可以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