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书录少晋
白驹过隙，六个春秋复又来。无嬑如初夏荷尖般亭亭玉立、素然坚韧。
在蔚青地教导和陪伴下，她的武艺与骑射都突飞猛进。
望着性子如小郎君似的女儿，蔚青不知该欣喜还是担忧。不过他知道，这就是她自己喜欢的样子。他打算继续讨好女儿，带着她去军营里历练历练。
得到消息，无嬑自是兴奋得无以言表，想着在军营的跑马场策马疾驰时劲风拂面的惬意，便觉得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
但籽乔依然不乐意，因为军营在五里开外，一旦去了没有一整天可是回不来，更重要的是军事重地女眷进出是很不方便的。她琢磨着女儿的性子，一边叹着气一边做着长衫。
这日思雯奉命捧了套青灰常服进来，是套男用长衫。无嬑此时正透过窗子看向远方，幻想着纵马驰骋的情形。
思雯道：“姑娘，这是夫人为您准备的。”
看着桌上的男装无嬑很是欣喜，娘亲还是同意了自己请求。如今她已十二岁了，眉目长开，稚气稍脱，身材高挑、身手矫健。在思雯的摆弄下，一名身材修长矫健的清秀少年迈门而出，一席长衫加身很是洒脱。
驱马五里，无嬑跟着蔚青到达军营马场，刹那间她呆住了。这里天高云低，土地从脚下延伸至天际，没有任何灰败，只有绿影婆娑、白云缱绻、碧蓝浩瀚，没有束缚，只有策马驰骋。
立于大好河山之间，美如画卷，又非画卷，没有纸张、没有边框、没有布局、没有规则，只有骏马不时入画，只有树影摇曳生姿。
无嬑仰头深深呼吸，拥住蓝天。眼前开阔的青山绿水与记忆里某个模糊的画面重叠，一抹相映成辉的身影从记忆里跳出来又被阳光打散。身影已然模糊，样貌也不甚清晰，开阔的情绪却留存下来，阳光下，半日颠簸的疲惫一扫而空。
无战事时，都护、校尉、总兵、骑兵营士兵等都可能会来这里跑马，练习骑射。今日无嬑男装前来，对外只称是都尉的远房侄儿。
蔚青请来了军中的骑射总督陈如，请他指导蔚达骑射，这位骑射总督，才过而立，结实有力、不怒而威，正当意气风发时。在军营中掌管漠州三军骑兵营和弓箭营的训练，他的骑射技术一流。能得到这么好的先生指点，也是莫大的荣幸了。
除了骑射，蔚青还叮嘱了营中一位分管粮草物资的后勤来照应无嬑在军中的走动，当初无嬑脑子里不断浮现的便是炊事班长的模样，以至于首次见到他时着实吃了一惊，由于吃惊得狠了些，到后来都觉得有些对不住他，将他想象成炊事班长的模样真真是一种罪过。
封少晋年岁不大才刚二十，风姿飘逸，有着三分军营硝烟气，三分高门书卷气，三分商旅世故老练，居然还有一分恣意不羁。这十分气度溶于一身却也并不觉得突兀。后来无嬑打听了他的出身来历，也就不难理解他独有的气质了。
据说封少晋出身于南丰国都城凌安的行商大家封家，封家田产、工场、商号遍布南丰，有商队往来于西域与南丰腹地。他母亲出身官宦名门，在十多年前，也就是凌安风云变幻的关键几年中母家慢慢势弱衰败。几年下来其母因忧思过甚，最终抑郁成疾郁郁而终。少晋幼年随父行商，常往来边塞接触军营物资，调度与筹算能力一流。
蔚青赏识其才华，作为地方政府出了一纸公文将他聘为书录，虽然没有军衔不吃皇粮，但也算是拿着地方俸禄的公差。如今漠州营的粮草筹备与调度、物资筹措皆由少晋负责。
在漠州的十二年熏陶，无嬑便知道这个差事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肥得流油。平时还好，按税按租收粮收布入军仓。且不说丰年灾年让漠北镇五万人口包括两万老弱妇孺养活三万将士，只讲一旦战事开拔，漠北镇便是朝廷增援部队的后方粮仓。不但提供粮草还有协助押运之职，粮草对于行军打仗何其重要，要以三五千的兵力周旋于敌方的智计围攻之中，有勇无谋者定然无法周全。
由此，无嬑对封少晋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无限崇拜。每当看到他闲适的身影，看到的都是他头上金光闪闪的两个字：智者。
“姑娘，今日手臂好些了吗，奴婢再帮您揉揉。”丫头思雯细致周到。
“院角的杨梅红透了吗？”无嬑几个点落便窜出了门。
“您慢点儿，还带着伤呢。”思雯追出去道，“应该是可以摘了。”
内院门口有一颗大杨树根植粗壮、枝丫茂密，每到入秋时高高的树枝上便会结满酸甜的杨梅，这可是为娘亲调理咳嗽的好东西。
无嬑仰头定眼瞧了瞧，满意地点点头，颗粒饱满，确实比其他杨树要能干许多。她挽起袖子，踩上树上绑的几根麻绳顺溜就爬了上去，身手很是敏捷。
秋季果然是收获的时节，红扑扑的杨梅挂在枝头在风沙中招摇着，虽然覆盖了一层薄沙，却仍很馋人。无嬑双脚踩在枝干，一手攀着树枝咽了口水，一手心满意足地将大个的梅子摘下，揣在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