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老太太都出面说不追究了,也没人敢把棠菱怎么着,入祖宅院子的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说白了,老太太之所以能这么坦然地一笔带过,还不是看在商寂的面子上。

换作旁人,绝不可能这么轻易罢休。

这般钟鸣鼎食的家族,世代承袭的制度,绝不会轻易破戒,还是为着一个没名没分的下人,一个就算暗中悄悄弄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的小丫头。

在场的那伙人心里门儿清得很。

商禄启坐在回去的保姆车上,方才一连串的事故,他连句话没同棠菱说上就被爹妈给勒令走。

见不到,摸不着,虽说只一面之缘,但却是一眼惊鸿啊,此刻思念成疾,那叫一个心痒痒。

这会子他把衣领扯开,车窗户也开开了,仍旧压不下去心中那股无名的燥火。

终于,他憋不住了,凑到母亲跟前软磨暗示道:“妈,您觉不觉着我身边缺个知冷知热的人…”

柏冰清冷冷瞥了她不争气的儿子一眼:“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商禄启吞咽口水,继续试探着说:“嗐,妈,我瞧着刚才四姑母家,那叫棠菱的丫头就挺不错的,人水灵灵的,也听话。”

他嘿嘿嘿笑了两下,头一回觉得脸红害臊,“要不您帮我问问四姑母,把刚才那丫头,讨给我吧,成不成?”

“你个小孽畜,少给我添堵。”

柏冰清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戳了戳他额脑,浓妆艳抹的脸上满是窝火,“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敢跑到祖屋去,也不怕惊了你家老祖宗的灵,你个没出息的。”

一旁的三房家主,商达海听闻自家夫人这么说,没来由的也有些搓火:“他这么没出息,还不是你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

柏冰清目光如剑,插在丈夫身上:“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说到底,还不是因你这房忒不争气,处处被压制一头。”

又是反反复复拖出来说的车轱辘话,倒嚼泥,商达海袖口一挥,懒得置气了。

“妈,你就帮儿子问问吧,我求您了,我真的顶喜欢那丫头。”

商禄启是个无赖的主,爹妈吵架他看戏,戏唱完了他仍用脑袋来回使劲蹭柏冰清的脚,越发卖弄撒起泼来。

他就是要棠菱。

“你个小畜生,见天皆当街晃荡打油飞,时不时整出个汤事儿,还知冷知热,我看你是故宫里插柳条竖不起来!给我回去闭门思过下跪去!”

柏冰清一脚踹开了他,“个不争气的,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酒囊饭袋二百五,哪天遇上个满不吝的,给你一板砖儿你就知道什么叫肝儿颤。”

“妈——!”商禄启见央求不成,还被训了一通,气得一屁股坐回了位置里,赌气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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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菱自知惹了事,深深低埋着脑袋,站在周蓉身后。

周蓉正在替她跟管家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

周蓉本不是一个左右逢源的主,也不是什么会说谄媚话的人,但为了棠菱还是生涩拍起了管家的马屁。

她点头猫腰,语气那叫一个客气:“邹管家,小菱今天的事儿呢已经说清楚了,是误会哈,老太太也说了不打紧,我回去会好好叮嘱她,这种错误一定不会再犯。”

主宅院的邹管家哪比得下人院的王姨,光是站在那儿都旴衡厉色,压得人喘不过气。

但碍着商寂和老太太的面子,她也没为难什么,只阴沉着目光说:“下不为例。”

“是是。”

交代完周蓉就把棠菱给带走了。

...

暮色降临,淡金色的光线照耀在曲折的回廊内。

棠菱亦步亦趋跟在周蓉身后,明明白天出门前还活泼灵动的,这会儿直接蔫巴了。

要不是她非要跟尚尚一起,也不会连累尚尚,还有周蓉姐姐....棠菱算是知道了,她就是个灾星。

走在回去的路上,棠菱不停道歉,眼睛红红的,语气怯怯,任谁见了都觉得心疼。

她像小尼姑似的念经,周蓉实在听得烦了,她停驻脚步,深呼吸一口,转过身叮嘱棠菱别多想,早点回去睡觉,说完就回厨房了。

棠菱还呆呆站在原地。

睡觉…怎么可能睡得着,棠菱夜里失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一直记挂着商寂,可是又不能去找他。

她心里难受,想给林诗芸打电话,但是她妈那边一直显示不在服务区。

睡不着,她干脆不睡了,爬起来偷偷溜出了屋子。出去后又不知道能去哪儿,就漫无目的地走在院落里,她很想去看一眼尚尚,不知道他有没有事。

厨房这个点还很忙碌,因为要收拾宴席后的残局,棠菱见了也想加入,却被院子里的某个人叫住。

“嘿,小菱。”

那个人身量有些熟悉,站在古树下冲她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