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着我的手,我还是用力抽回了。

掩饰着慌张,我剥起了果壳。

“喂爷嘴里”我剥果壳的手一顿,“就是说你呢,把果脯喂爷嘴里,聋了?”刚那位爷哼着粗气,面色不善地看着我。

我知道,哪有那么容易的。

我的手停住,没有动作,我多想将这一整盘果脯倒在这张比猪还难看的脸上,剁去他那油腻恶心的臃肿的双手。

我想到了那间有着小窗的陈旧木屋,想到了漫天飞舞的雪景,那时,看不到尽头的长安城路上,空无一人。

我的手,已经捏着杏脯,往这老爷嘴里送去。

他长得是真难看啊,可我还得笑着。

“阿希,随我来”风公子站在了我身边,手里还未送到猪老爷的果脯,被风公子拿了去。

“阿希,你怎么跑这来了”风公子带了点责备,我终于,停下了嘴角。

“各位对不住,这是室白的丫鬟,刚来的,乱跑”风公子带着歉意和笑意,我第一次觉得,他并不是那个高高在上,骑在通透雪白马上的俊秀无双的公子。

“阿希,你就在这伺候,不要乱走”带我去了另一处,风公子低了声音,姿势优美地坐于中间。

他的左边,是另一个阿希。

阿希未看我一眼,她此刻,穿着府里最高等丫鬟的衣,挽着高高的发髻,嘴角平缓,带着几分浑然天成的高贵。

她站在风公子的身侧,未卑躬屈膝,也如那天一样,吝啬于看我一眼。

我僵硬的嘴角一直微笑,下巴贴了锁骨,看到风公子优雅地与众人敬酒。

阿希阿希,何时你能抬起头颅,何时,你才能不过这卑躬屈膝的一生?

我想着,不觉几分凄凉。

青翠楼里多好,有风情万种香气缭人的姐姐,有可以望出去的长安。

富贵荣华,锦衣玉食,我从来没想过。在陈旧的木屋里过完这虚无缥缈的一生,就是我的锦绣年华,就是我的富贵荣华。

衣袖被人重重扯着,我侧过头,风公子拽着我的衣袖,正摇摇晃晃地站起。

风公子饮了酒,我闻出来了。

我竟然发呆发了这么久,宴席已经散了。

我将风公子扶起,他却摇摇晃晃地拽着我不松手。

他踉跄着,堵在了风老爷的面前。

风老爷送走了老爷们,冷着脸,看着风公子。

“你想干什么?”风老爷冷冷开口,风公子挡在风老爷的面前,不说话,也不肯走。

“我要阿希,不要你的阿希”风公子终于开口,却口齿不清。

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鼻而来。

“哪个阿希?”风老爷眼神狠历,竖着眼睛,瞧着风公子。

手中的风公子明显哆嗦了一下,他突然笑了,又成了那个温柔娴静的风公子。

他松开了我,转过头,丫鬟阿希静静地看着他,不,是静静地看着我们。

风公子指着阿希,笑着,甩开我,拉住阿希,“当然是我的阿希”

他拉着阿希,背对着我,摇摇晃晃地,从我眼中离去。

我给风老爷热好水,加了安神的艾草,试了试水,温和温和微烫,正好是风老爷的爱好。

给风老爷脱了鞋袜,将风老爷的脚慢慢放进木盆里,风老爷嘶了一声,踢翻了木盆。

艾草在热水里,是混浊的黄色,此刻我的脸上,头上,都充斥着浓重的艾草味。

“老爷,是烫了吗,奴再给老爷试试水”

我转身,重新舀了一木盆水,跪在老爷面前。

仍旧是温带微微地烫,非常慢地将老爷的脚放进水里,给脚上泼上水,搓洗,擦净。

我自始至终没抬起脖子,脸上的艾草汁还没有清洗。

我将脸擦干净,摘下头上的艾草叶,给老爷倒了安神茶。

“老爷”,老爷接过瓷杯,我看见他喉咙滚动。

“阿希,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好好伺候我,等我死了,风府的这些都是你的”也许是老爷穿着白色中衣,带了几分倦意。他说话,有几分柔意。

“阿希记住了”我吹了蜡烛,退了出去。

老爷的庭院,是风府最大的一间。院里种着各色的四季花,老爷说,他喜欢一切美丽的事物,所以他的庭院,必须美。

黑暗之中,我看不到争奇斗艳的花儿,我只能看到那株窜得很高的树,他似乎要突破天际,或许,是要突破风府。

老爷说,死后,风府都是我的。我心里想笑,一个老头子,不爱同样的老婆子,觊觎年轻貌美的姑娘,何尝不是笑话。

风,静静地吹,我站在门口,一夜未眠。

君寄人间泥削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三、

在风府,我偶尔也能看到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