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陵南氏是天下首屈一指的望族,也是流传数代的高门,曾出过不少大人物。

但那都是百年前的事情了,这百年战乱,南氏一族避世而居,一向与世无争。

如今天下太平,前几日一道赐婚的圣旨送上门。

帝王不止点名要作为延陵第一美人的南家大女入京做太子妃,更是限令要在两月之内在京城见到人。

两个大丫鬟围在软榻边,一个递茶,一个则小心翼翼扶着人起身。

“这茶是南春色,最是清新,小姐拿它漱一漱口也好受些。”

眼前的少女生的极美,穿了一身素淡的白绸长裙,皮肤白皙剔透,吹弹可破,像是一支剪下来养在白瓷净水中的名贵兰花。

千金难求一两的南春色润湿了她朱红的唇瓣,如玉珠般落回白瓷盏。

大雨打在马车壁上,噼里啪啦的作响,南韵抚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微微合眼,长睫在眼窝下留下一片薄薄的影。

拂晴看着南韵,南韵自诞下便是南家上下的心头宝,金枝子似的小心呵护着养出来的神仙人物。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头?

这几日的颠簸,拂晴眼见着南韵一日比一日更虚弱,小脸都褪了色般愈发清透,心真是钝刀子挫肉一样的痛。

偏偏因为两月之期,一刻都不敢放慢速度耽误行程。

她低下头,“小姐,我替您揉一揉肩膀。”

忽然马车剧烈的一阵晃动,隐约传来护卫的惊叫声。

好不容易马车停了下来,南韵按着胸口,心跳砰砰作响。

有人敲着马车的窗户,“大小姐,前面的路被雨水泡烂,有两辆车陷在泥里翻到路边去了。不过您放心,那两辆车就是些粮草,没人伤亡。只是恐怕这路是走不了了。您没事吧?”

南韵听出这是族兄南修世的声音。

她努力定了定神,隔着帘子,缓声说道:“修世哥哥你去寻个地方,我们暂且歇一晚。”

南修世摸了摸鼻子,“不远处我看有一间寺庙,应该可以暂且歇一晚,就是要委屈大小姐……和八小姐了。”

车队在寺庙外停下来,南修世上前才发现门前那一小块干燥的土地上已经有了新鲜的车辙印迹。

几乎同一时间,四周的密林与雨声之中忽起一阵蹄声。

林中杀出一行身挂五色珠垂的胡人劲骑,清一色背负弓弩,手持长刀。

他们各个身强体壮,异常彪悍威猛,刀兵盔甲雪亮反光。

转瞬之间,就将他们团团围住。

护卫们变了脸色,纷纷拔出环首刀,但他们的人数显然并不占优。

四下一片死寂。

南韵放下车帘,对柳罗说道:“你去跟修世哥哥说我们不与他们争,可以再另找个地方。若是求财,给他们一些财物就是了。”

南修世见到这些劲骑怕的厉害,自前朝皇帝失道,中原便是胡人们彼此征伐,如今更是让异族坐了天下。

想到此,可南修世顿觉自己没有什么好怕的,现在他们南家的大小姐已经成了他们这些胡人的太子妃。

他色厉内荏的呵斥道:“你们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太子妃的车,你们也敢拦!”

柳罗撑着伞抱着一袋金子下车,赶忙拦下南修世。

她指挥着力夫将金子送到为首的蛮汉面前,“各位大哥,我们无意冒犯,只是过路。这有些钱财你们拿去就当与我们太子妃结个善缘。”

“真拿爷几个当要饭的了?”为首的人冷笑一声,“太子妃?你们知道爷爷是什么人吗?今天算你们倒霉撞上了,我们长庆宫斡鲁朵治的就是太子!”

众人轰然大笑,神色轻蔑,“这年头什么不入流的东西都敢跑到我们殿下下榻的地方撒野了。”

“太子妃?好大的威风!”

“太子算什么东西,就是今天他贺雅里来了,爷爷也照打不误。”

为首的蛮汉拍马而来,手中拉开弓,对准马车,连射三箭。

周围响起一片轻佻的口哨声。

长箭穿透雨幕,三箭击中马车不同的联结处,入木三分,豪华的车驾轰然碎裂,露出坐在其间的少女。

口哨声,嬉笑声,毫无预兆的一静。

高坐在马上的壮汉们一个个失了魂,丢了魄,有在后面的人伸长了脖子来看,看见车中人的一瞬间却僵得从马上跌了下去。

惊艳,痴迷,心跳如同擂鼓,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能够移开眼。

冷雨凄凄,少女似是被这突然发生的变故所惊,又像是只因着雨水沾湿,连带着眼眸儿也水润,层波细翦明眸。

钗玉重,云鬓低,艳色不须妆样,光是往这里一站,云杉轻薄,身段已是千娇百媚。

清纯又诱人,偏偏气质中还存着几分寒夜一般的矜贵冷感。

只道好一个生香真色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