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七透过月华视线追随着走在前面的身影,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被他握在手心的手。

“在等一下就好。”

林墨没有回身,依旧牵着纪七往前走。只是声音里透出的疲惫,还是叫纪七安分了些。

纪七瞧着地上被月影拉的颀长的影子,通红的眼睛忽而变得沉重起来。

三百五十一人,那得是多重啊!

纪七想得入神,交握的手忽然一空,倒是叫她回了神。她抬眼便瞧见了,将林墨箍在怀里的崔秦。他红着眼睛,鼻涕横飞着,声音也因为长时间的嘶喊变得喑哑“林墨,对不起。从今往后,我崔秦的命,就是你的。”

“嗯。”林墨也些不耐烦地回着,同时伸手提着他的后领,将人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

林墨也不管红着眼依旧在一旁抽抽噎噎的崔秦,转头瞧着纪七,问道“哪个碗是你用过的。”

纪七不明所以,却还是指了指林墨脚边的黑底白边的陶碗。

林墨将腰间的皮囊解下,里面的清泉便顺势流了出来。他端着碗,高举头顶,神色肃穆,似与友人相交,似与故人相谈,声音低沉道“一路走好。”伴着他的话,一碗带着浓香的清酒,和着月光潺潺而下。一碗酒尽,像是为了回应他,不知从何处起了风,乱了三人的心。

风未停,林墨再斟一碗酒,仰头尽数饮尽。酒碗被他倒扣在地上,像许下的某种承诺。他不再说什么,无言地朝着来时的路,走了。

崔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虽然没有酒了,他也学着林墨倒扣了碗,转身追上了林墨的步伐。

纪七征征地瞧着两只并列的陶碗,红着的眼睛又变得湿润。她拿手背抹了一把,随意拿了一只碗,学着二人一起倒扣在了木牌前。

今夜的夜色是晴朗的,一仰头便能瞧见横跨整个天际的星河。可如此良辰美景,三人却无一人有心情欣赏。沉默从他们身上,一路延续到了树林深处。直到能瞧见前方橙黄的亮光,崔秦才忍不住开口问道“林墨,你…你怎么上山来了。”

崔秦本是想问他,关于绥安战役的事。但转念一想,都已经承诺了追随他,那是不是因他而败又有何关系。所以直接转了口,找了个不痛不痒的事。

被问起上山的原由,在暗处,林墨下意识地搓了搓手,眼前也浮现出了纪七的模样。他清楚这样的悸动代表着什么,但实在荒唐了些。所以林墨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了与事实无关的话“路过。”

自那日后,纪七的训练的时间便提前的半个时辰,每日皆是风雨无阻。却也有了不同的地方,从前总是她一人,如今却也多了崔秦。这人跟着纪七一道,鸡不叫就起了床,狗不睡,他是不会进入营帐的,原本就黑的皮肤,现如今瞧着跟个煤炭有得一拼。

这样的日子在日复一日中缓慢,平稳地度过,这对纪七来说是满足的。唯一叫她烦心的,就是林墨。这人自那日后,总会刻意回避自己。即便纪七特意去堵他,问他为何不搭理自己。他却是眉眼疏离着,回了一声,是你多心了。纪七再想说什么,那人却径直走了。

春意盎然之际,整个军营都被绿色包围。纪七是喜欢这样的季节的,因为在这个季节里能清晰地感受到生命的顽强,它们破开冻了一整个冬天的土壤,伸展着柔嫩却又顽强的枝芽,拼命地从四周吸取所需的养分,然后肆意生长。

然而这一日,草地上方长出的嫩芽,被一匹快马无情地践踏。它一路扬尘,终是在军营前一丈处停下。马背上的人侧身下马,冲着值守的士兵亮了腰牌,便快步向着主营而去。

“殿下,安京的回信。”奔袭一路的人,将一封暗黄的信封呈递到赵昶眼前。

“放下吧。”条案后的赵昶似乎永远有着忙不完的公文。

“是。”来人将信封放在条案上,又退了回去。

“派人去叫纪七过来。”

“是。”

“长青,你觉得会是什么答案呢?”赵昶依旧没有抬头,蹙着眉看着眼前的公文。

“圣上是一位明君,想来不会怪罪纪七的。”赵长青说得轻松,可那双焦急的眼睛去出卖了她。

赵昶这次没有回她,因为他知道这封信不仅决定着纪七的命运,对于赵长青来说也是意义重大。她是一个要强的女子,宁肯改换身份做自己的谋士,也不愿屈居在那四方的宅院里。

素白的信纸在赵昶手中展开,平缓的额头逐渐刻画出了川字文,面色也显得凝重。他将信纸对折,递到赵长青面前“你还是自己看看吧。”

赵长青追随赵昶已经有一年多了,这一年里她在他身边见到过各色各样的事情,也从未见他如此沉重的神色。赵长青心里咯噔一下,担忧着纪七也担忧着自己,以至于接信纸的手一再犹豫,最后鼓足了勇气才颤抖着结果。

信的内容很长,写了许多话。有问候赵昶身体的,有关心青州军情和百姓的,也写了一些京中局势的。但这些都没让赵长青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