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众人分散之后,纪七躲藏在一根一人环抱的树杈上。厚实的棉衣在汗水的浸渍下,湿了一层又一层。拉到圆满的弓弦,将纪七的手指勒得发白,她也不敢松懈一点。

刀剑相撞的声音夹杂在寒风里,穿过层层密林抵达纪七的耳边。骤然,她在嘈杂的声音里听得一道厚重的“咯嗞”声。

大延国的男子身形虽高,但体量更多偏精瘦。而这个脚步声,比纪七往日里听到的重了三分,来人必然身形更为高大。

纪七凝神静听,以脚步声判断距离的远近,心中默数,一、二、三

“铮”利箭离弦的同时,纪七纵身跃下树干,毫不犹豫地往前奔去。

“在那!追!”身后的敌人不顾倒下的同伴,纷纷提刀追去。

纪七身形灵巧,在雪地里奔跑像条灵活的蛇,迂回前行,让身后的箭矢都落了空。她本想拖也要拖到援军的到来,只是天不随人愿,就在她左脚刚踏出,一道破空之音便自右前方传来。纪七顺势就地一滚,再起身时,身侧的树干上便多了支震颤不停的羽箭。身后的敌兵与前方的敌人,呈合围之势将纪七困在正中。

“我当是什么勇士,原来不过是只老鼠。”这个突然出现的彪形大汉,带着鄙夷的眼神,嘲弄开口,引得四周的人哈哈大笑。

纪七虽听不懂这群人的话,但用脚想,也知道说得不是什么好话。

那领头嘲弄的人笑声骤歇,一双狼眼忽然嗜血地盯着纪七“杀了他!”

大刀一挥,四周的人群起而攻之。

面对死境,纪七反而冷静不少。她抬脚扫飞四面积雪,雪沙飞起,碍了敌人的眼,虽是片刻,她却尤为珍惜。纪七拔出腰间佩刀,踏雪奔向那发号施令的人。骇然,一柄殷红长枪从斜方刺出,纪七侧身握住枪杆,大刀横扫,抹了那人的脖子。鲜血骤然喷洒,淋了纪七满脸。她却没有停留,拔了敌人的长枪,冲着前方嗤笑她垂死挣扎的人刺去。

“铮!”大刀与长枪相撞,碰出了一簇火星。

那彪汉鄙夷地瞧了眼纪七,双手握住刀柄,刀刃反转,手腕下沉,纪七手中的长枪,便不受控制地落了地。

纪七垂下被震得发麻的手,还不待她有所喘息,一柄寒刃便迎向了她的后背。纪七举刀抵挡,顺势抬脚踹向那人腹部。她也不与那人纠缠,转手再次向那魁梧的人发起攻击。

纪七犹记得,兵法有云,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然此人大大法法,纪七与他在身形上便有巨大差距,若要硬攻,纪七定然毫无胜算。见此人时,纪七脑海里便想到了田虎。林墨曾说,类田虎者,不可直攻,唯巧焉。

因此,纪七弃枪用刀,侧身绕到敌手后背,一刀斜挑向上。不料对方跟后背有眼般,一刀挥下便挡了纪七的来势。纪七正欲再转,却有三人自彪汉身侧奔出。他们挥着弯而利的刀刃,直取纪七脑袋。纪七侧头躲过一击,同时跨步向前,双手握刀,斜挑向上,来人一臂脱体而去。另有一人横扫斩其腰,纪七弯腰躲过,反手抹了那人脖颈。

不过一息,纪七连斩两人。温热的鲜血顺着她紧致的下颌汇聚成一滴莹润的红珠,啪嗒一声碎在了雪地,晕染出了刺目的冬梅。

一时间,方才还跃跃欲试的敌人,都踌躇了步伐。望向纪七的目光,从轻蔑变成了警惕。

“谁杀了他,官晋一级,牛羊各得十头”那大汉将尖刀对准了纪七,蛊惑着士兵向纪七发起进攻。不过瞬间的犹豫,四五个大汉便持着弯刀,冲向了纪七。

纪七没有犹豫冲向前去,便于他们战作一团。左砍右挡,几轮下来,纪七的气息已显粗重。一瞬不察,一柄弯刀自她身后砍下,弯曲的刀尖顺势没入肩胛。纪七并没有因为疼痛停止动作,反倒向后撤了一大步,刀刃顺着她的动作被迫拔出,原本窄小的伤口,瞬间扩大了一倍。几乎同时她一手撑地,另一手持刀断了那人头颅。

那砍伤纪七的敌兵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见天地间的景色旋转,最后在不明所以中失去了呼吸。

“都滚开!”呼刹拔出插在地上的一柄大刀,刀长三尺,宽四寸,在刀背处嵌有九个铜环。随着呼刹的动作,大刀在空中叮当作响。

纪七只见泰山般的黑影压到身前,紧接着头顶的空气猎猎作响。她几乎出于本能举刀抵挡,可当两刀相撞时,纪七顿觉肩侧的力量,简直非人力可为。

呼刹只觉这个小兵不容小觑,杀了自己几名弟兄不说,还能抗下自己的一击。他浓厚的刀眉紧蹙,一个决心在心中下定。

此子不可留!

面对呼刹的重压,纪七只得丢掉刀刃,借势滚出一段距离。

“哪里跑!”呼刹只当纪七是想逃,却不想他踏出的脚还未落地,一簇寒光便直射他的面门而来,“唰”得一下,一只羽箭擦着呼刹的脸射向了远处。脸上的暖意让呼刹呆愣了一瞬,他粗壮的食指抹过黝黑的脸颊,带下一抹鲜艳的红色。许是那红太过强烈,催促着呼刹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