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沐筝贴在季元雪耳边问道:

“你想要那个镯子吗?”

那是今天最重大的彩头了,由提拔上来的一等宫女芍药拿了个托盘盛着立在一边,亦是个公证。

季元雪轻声道:

“想的。”

她的手腕光秃秃。

京城大,居不易。

她辛辛苦苦一年忙到头,俸禄到了年尾再除去各类人情往来,所剩已经不多了,还要奉养远在家乡的父母,更是捉襟见肘。

所以,季元雪一直把钱花在刀刃上,长这么大了还没有为自己添置上一件能镇得住场面的首饰。

穿着朴素端庄,同僚们称赞,背地里不乏嘲笑她穷酸的声音。

这件金灿灿的镯子她看了就喜欢,勾起了她压在心底的渴望。她不会再装模作样地说是因为喜欢上面花纹的风骨,喜欢就是喜欢。

她这样的人,能为自己喜欢的东西做一次争取,太难了。

陆沐筝点头:

“行,我替你赢过来。”

说罢,装模作样地朗声问内间道:

“请问长公主殿下,我若替人比试赢了彩头,可还算数?今日微臣兴致上来了,想与洛家妹妹较量切磋,还请长公主勿怪。”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好奇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也是借此说明,谁过来了都不准撒野,今日真正的主角和绝对的威严,是长公主殿下呢。

林芷澜极其难得才能见到好友这般人模狗样的神色,差点在帘子后面笑喷了出来。

林芷澜憋着笑意悠然道:

“算的。还望各位姐妹们,能在本宫的场子上,多多发展金兰之谊,守望相助,合了本宫设这琼花宴的本意。”

众人俯身称是。

洛韶音还是要多潦草有多潦草得福了福身子。

陆沐筝在心中暗笑她是个十足的蠢物——

难道她觉得,自己会是第二个洛韶敏?

况且,洛韶敏并不是如外人所想的那般以色事人。她与梁帝是年少情深,一见钟情,在一见钟情之后的日日相处相伴中,知心体贴,不说八面玲珑,至少是一喜一怒都在梁帝的心坎上。

洛韶敏的骄纵都是有分寸的,在不痛不痒的事情上,她盛气凌人些,梁帝反而更爱她浓艳逼人的模样。

真正干系重大的事,如那正室之位,洛韶敏还就真真忍了下去没跟江芙当面锣背面鼓地斗上。就冲原配甘当妾室的这个莫大的委屈,世上能忍下来的女子不知能有几个。

陆沐筝扪心自我她做不到,眼前喜形于色的半大姑娘更是没这本事了。

洛韶音射了个八环,把文官们和困在闺阁中的贵女们震慑了一下,自以为胜券在握,勾起了一个得意的笑。

陆沐筝漫不经心地拿起了弓箭,看着没怎么瞄,抬手就射,却在靶心正中落下了白色的印记!

“哇——”

“小陆大人是刑狱司的,果然十分厉害!”

人群中当即有友善的姑娘们夸赞出声。

季元雪脸上凝着的冰雪融化开来。

谢迢迢更是给陆沐筝鼓掌,骄傲地同身边人道:

“看见没?这是我当年在国子监的同窗、也是同年的登科进士,厉害吧。”

洛韶音快当场绷不住面子了,脸上红红白白,不服地憋出来一句道:

“我不服!谁比试射箭只比一箭的?三局两胜才公平,杜绝了某些人偶尔碰了大运!”

陆沐筝懒散地打了个呵欠:

“好,三局两胜就三局两胜。”

洛韶音这次庄重地瞄了半天,结果越是紧张,手脚越是听不得使唤,肉眼可见地发抖,导致箭离弦时松散无力,还没碰到靶子就歪斜地落地了。

“哈哈哈……”

众人看似友善地笑笑。

其实有些世家姑娘,平日里没少受洛韶音的气,笑得很是实诚,声如洪钟。

真心的嘲笑洛韶音如何分辨不出?只恨不是她的场子,她不能撕烂那些人的嘴。

忍着羞恼的眼泪,洛韶音一个个顺着嘲笑的人脸上看过去,记清楚到底是谁敢下她的面子。

有些门第小些的人怕了,急忙收住笑。

这下陆沐筝的箭只要挨上靶子,三局两胜便已定了。

洛韶音威胁众人的眼神陆沐筝自然也看见了,嘴角一凝——

这丫头到底明不明白今天是干嘛的呀!今天是给林芷澜收服人心用的!

洛韶音在这儿耍威风威胁人算怎么回事儿呢?何必喧宾夺主?

旁人只怕洛韶音不怕长公主,那还得了?

陆沐筝冷笑一声,箭羽应声飞了出去——

众人目瞪口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