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城,悠然居。

回到顶楼厢房的季聆风沉默坐在铜镜前,浑身滋滋冒黑气。

他取下面具,拔掉银针,顷刻恢复成原样,只是那额前的一抹红肿还未消退,显得有些滑稽。

听雨在旁,递上手里冰袋,忐忑不安,“阁主”

季聆风侧眸,眸色幽冷,如狩猎的毒蛇,让人不寒而栗,他接过冰袋敷上额头,“听雨”

听雨立刻跪下,“阁,阁主请吩咐,属下就是折了这条命,也会替您报这一球之仇”

季聆风顿了顿,半晌后长吐一口气,“去买棉花”

“啊?”听雨一愣,“阁主,买棉花作甚?”

“让你去就去,自然是为了接近黎家,不然还能是去送温暖吗?”

“是,属下这就去”

“等等,顺便再买一辆普通马车”,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甲,为了不让人怀疑,他可是挑着满满两箩筐精米回来的。

艹,他堂堂一个阁主,何时受过这等气。

次日下晌,村口再次响起小鼓嘣嘣声。

槐树下,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驻立,马车车帘被人撩开,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等着被置换的物什。马车旁,一个大麻袋鼓鼓囊囊靠在车厢上。

季聆风坐在车板上,有人过来时便点头哈腰,客客气气,无人之时也懒得做戏,眼睛直勾勾盯着不远处小院。

黎家小院后山脚下,一老三小紧着步子飞快往这边靠近。

还在半山腰上,仨崽子便瞧见了村口马车,一路跑着下山。

“小祖宗,别跑那么快,才学会走路多久啊,就想飞了?”老头跟在灵宝身后,亦步亦趋,生怕奶娃子摔了。

灵宝回头,不服气,“宝,稳”

“稳个屁稳——”,老头架起奶娃扔上肩颈,脚下轻点,两个呼吸便带着崽子落到了马车边。

“疯疯疯老灵,灵宝”,见着一老一小落地,卖货郎跳下车板,颤颤巍巍打了声招呼。

老头拽着步子靠近,调侃道,“小货郎,能耐啊,都用上马车了?”

“我,我昨日不慎,扭了腰,不能担箩筐,这这马车是借的”,男人扶着后腰紧退两步,脸上露出害怕之色。

疯人萧啧了一声,“年纪轻轻的身体就不行了?你瞧爷爷我,山上山下来回跑,不带喘的”

卖货郎,“”

脚边小奶娃,认同的点点头,“疯爷爷,棒”

疯人萧大笑,得意看向男人,指着一旁大麻袋问,“这是你给黎家带的棉花?”

卖货郎点点头,讪讪道,“疯疯老,这,这我不能送,我还没给老板钱,得换了东西回去才能给钱——”男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心头的火苗却是越窜越高。

攥着衣角的手险些没把布料给抠出洞来。

“瞧你那样,说得好像老头我要占你便宜似的”,老头伸手在长袖里一掏,一颗圆滚滚的药丸出现在指尖,他盯着卖货郎眯眼怪笑,一把将药丸塞到对方手里,“小子,这药丸叫续时八丸,不用老头我讲你也应该知晓其功效吧?”

老头凑近他耳边,气声道,“晚上回家找你家小娘子试一试,保证治得她服服帖帖,这就当是买棉花的钱了,桀桀桀桀”

灵宝侧耳听着,眼眸锃亮,续时八丸,治小娘子,服帖。

“崽,走,回家让你奶做新衣裳去,嘻嘻”,老头拎起大麻袋,顷刻飞远。

俩男娃茫然对视一眼,疯爷爷真厉害,一颗小药丸就能换这么大一袋新棉花。

就是这货郎叔叔身上,好像在冒黑气?

俩男娃偷瞄一眼卖货郎后,紧脚溜。

待得几人远去,细微布料撕裂声响起,衣角终究还是没能挺住,破了。

躬身低头的卖货郎缓缓支起腰,抬起头,银牙几乎快咬碎。

疯人萧,你竟敢在本阁主耳边吹气,还敢给本阁主这般恶心的药丸。

药丸落地,季聆风一脚踩上,狠狠将之碾碎。

记仇的小本本,又画上了一笔。

不多时,听着不远处小院传来的喜笑声。

季聆风沉脸坐上板车,闭眼耳朵微动,听着小院传来的模糊声音,聚精会神。

小院内,一家子围在大麻袋边上,盯着又白又软的棉花喜不自胜,老太太望向疯人萧,“疯老,您这次是给了钱的吧?”

老头二八步子,叉腰点头,“哼——那还能有假?爷爷可是给了药丸子的,在城里随随便便都能卖上个二三十两,便宜他了还,你不信的话问灵宝”

黎家人默不作声,只当是老头在胡咧,吃不得一点亏的人能给小货郎这般贵的药丸子?打死都不信。

想到被坑的可怜小货郎,黎诚盛默默在心里记上,以后找机会再慢慢还给他也一样。

灵宝举手,小脸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