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雪吧。”

百里铁匠想拦也拦不住,唠叨着女大不中留,将愤恨发泄到铁器上,不知砸坏多少。

出了门,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李桃歌望着昏暗天色,担忧道:“下雪了,你穿的单薄,不如回去吧。”

小江南抬起下巴,用俏脸接住摇摇欲坠的雪花,两者同样晶莹娇嫩,转了一圈又一圈,陶醉道:“其实我最喜欢下雪天,可惜老家只有雨,没有雪,来到镇魂关之后,才觉得这里更适合我。桃子哥哥,我前些天看了本书,书里有诗云,谩摘青梅尝煮酒,旋煎白雪试新茶,明月上檐牙,咱们去青梅尝煮酒,白雪试新茶好不好?”

江南出生在江南,那里烟柳画桥杏花春雨,有喝茶习俗,且多出文人墨客,读书蔚然成风,信口吟诗,再寻常不过。

李桃歌摸向钱袋,为难道:“酒倒是有卖的,但找不到青梅,白雪随处可得,新茶在这个季节买不到吧?”

小江南莞尔一笑,胜似星华,“我就是随口说说,入冬了,又是西陲边境,哪去找新茶和青梅。”

口气娇嗔,实际心里暗自欢喜。

随随便便的几句话,如意郎如此上心,比喝任何美酒都要甜蜜。

李桃歌兜里的碎银子,只够买来几斤廉泉酒,这种沙州特产的劣酒,酒体浑浊,泛着碧青色,远不如皇城贵人常饮的富平陈春和岭南灵谷。好在价格便宜,边塞百姓常用它来驱寒解馋。

赏雪需登高远眺,才能一览千里银装美景,城内实在寻不到好地方,李桃歌带江南上了城头。

按理说,平时百姓不得登上城头,但执勤的是老孟,见桃子把铁匠铺的小美人拐了出来,笑的后槽牙都盖不住,旱烟袋抽的直冒火星子。

你百里铁匠不是挺牛吗?仗着有把子力气,有身不俗的手艺,对谁都是一副讨债模样。嘿,我锐字营的俊俏后生,把你闺女带到城头赏雪,还是光明正大从铁匠铺拐出来,有脾气吗?

有?

你倒是发火啊。

看你那伶牙俐齿的闺女,回家如何降你。

李桃歌不是老孟肚子里的蛔虫,猜不到他为啥一个劲傻笑,只觉得笑的有些瘆人,于是来到一处隐藏视野的拐角,打开尚有余温的廉泉酒,用陶碗盛满,以雪佐酒。

小江南爱说爱动,给李桃歌说着儿时糗事和江南风情,譬如那里整日阴雨连绵,打铁都要看老天爷脸色,江南有润梅三城,那里的姑娘比花都娇俏。

别看她一介女儿身,喝起酒来颇有边塞豪迈气魄,一口一碗,干的痛快。

李桃歌腼腆寡言,只听,不说话,酒碗空了,便给她满上,当起了称职的小二。

一个颊染绯红,映透晚霞。

一个默默含笑,满目桃花。

不知不觉度过了三个时辰,直至暮色低垂,坛碗干涸。

李桃歌察觉小江南耳朵通红,深知西陲的风雪比刀子都锋利,怕她染上风寒,双双走下城头,来到一处羊馆子,要了两碗便宜的羊杂汤,用来驱散寒气。

小江南喝了一肚子西北风,实在是冻透了,半碗羊汤下去,身子才暖和了些,“桃子哥哥,你说那个道士,会不会骗你,吃完饭就见不到人了?”

关于早上胖道士的趣事,李桃歌当笑话讲给江南听,至于骗不骗,没太往心里去,反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权当积德行善。

李桃歌笑道:“老孟说,江湖里的骗子都是骗财,他只要吃的,不要钱,我觉得不像。”

小江南嘟起油亮嘴唇,眨着眸子说道:“既然不是骗子,那干嘛当面不给你相面,非要戌时以后再去找他?”

李桃歌无所谓道:“他说趁着吃饱喝足,要回去睡一觉,戌时以后才醒。”

小江南贼兮兮一笑,“我觉得他是骗子,吃饱喝足后就出了城,让你个傻瓜等到深夜,最后扑个空。”

李桃歌摇摇头,“那就不去了,就当是被骗了。”

小江南扬起尖翘下巴,带有傲娇神色说道:“那不行,骗你就是骗我,你是笨蛋,我岂不成了笨蛋朋友?只有笨蛋才和笨蛋玩。哼!臭道士,敢羞辱咱们俩,气死我了!”

小江南越说越气,粉拳砸在桌子上,咣的一声,汤汁飞溅。

铁匠家的孩子,从小吃着火炉里的铁屑长大,即便是女儿身,也绝不是扶风弱柳的病秧子,这一拳威力十足,李桃歌恐怕都招架不住。

慢悠悠擦掉脸上汤汁,李桃歌询问道:“那该怎么办?”

小江南气鼓鼓道:“现在就去找他!要你们锐字营的兄弟满城找,问问他为何说你是笨蛋!”

李桃歌心里嘀咕:只有你在说我是笨蛋,胖道士可没说半句坏话。

嘀咕归嘀咕,表面不敢吱声,要不然自己的下场,恐怕比胖道士都惨。

不等羊肉汤喝完,自己把自己气到的小江南拉住李桃歌,两人直奔罗汉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