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卷阅得差不多,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实地踏勘。

方宁原先准备下午带着何宇阳、吕逸风下乡,一问才知他两人去处理佃户闹事了,没得选,就剩下谢佑灵了。寻去之时,谢佑灵午歇刚结束,抿了口茶抬头看向方宁。

“今天已经是第二日了。”

“我知。”方宁胸有成竹地笑了笑,然后说明了来意,希望谢大人能同她一道下乡,两人互有照应,也算是一种见证。

“可我是县令大人,离了县衙恐怕不妥。”谢佑灵抬眸睨了她一眼。

方宁朝他弯唇笑笑,暗讽:“县衙不是有范大人照应着?不会出事。”又道,“况且民情出自民间,大人堂堂状元郎,满腹诗书,可若不走出去,如何做到“务在力行,勿为文具”呢,那又如何治理一县?”

“如此,好罢。”谢佑灵放下茶杯,一副可惜可叹的表情:“悠闲的午后”被打扰了。

方宁将他的模样看在眼里,一度心塞。

可当她到马厩一看,再度心塞。马厩里一匹马都没有,马夫也不见踪影,只剩一辆积满了灰尘的破旧马车堆在一旁。

方宁蹙眉,有些嫌弃地看了看马车,又看向谢佑灵。

谢佑灵与她对视几瞬,开口道,“那帮衙役外出公干都把马骑走了,官署有一顶轿子,不过是范大人在用的。”

“那谢大人你呢?你出行……”

谢佑灵打断了她的话:“我甚少出行。”

方宁语塞,她还能说什么呢?

“你在此等我一会。”

方宁的目光一顿,抬眼只见他翩翩离开的身影,心内忽然生出一种无力感。虽然谢佑灵的所作所为不像是殿试一甲状元郎的作风,遑论他还是爹爹的得意门生,就像她一直坚定地认为“表象不代表实质”,但她现在却有些犹疑了。

谢佑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坐在马厩内的长凳上,托腮盯着阳光投下的影子,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半晌过后,谢佑灵提了一桶水,摇摇晃晃,有些费力地走了过来,在方宁半是动容半是震惊的目光中,说道,“你先休息下,我来清理马车。”

说时,他挽起衣袖,一圈一圈往上卷,露出小半截健硕结实的胳膊。

“辛苦你了。”方宁面上保持淡然,适才心里的存疑又更重了一层。

她不经意瞥去的目光,看到他露出的胳膊,感叹他虽是个白净的文弱书生,但那胳膊瞧着还挺有力,那一下下擦拭马车的动作利落干脆,一使劲,明显就能看到肌肉和一层隐隐的经脉。

她在想些什么呀?方宁忙移开目光,伸手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

又看了看日光,双手背在身后,低头用脚挫挫地,应该是被晒热了脸庞吧,于是她走进马厩内休息,远远再看向那道身影,暗想浮云表象遮双眼,遮双眼哪。

两人很快坐上马车,往南郊行驶,正是方宁从京中来时的方向。

郊外的田野上满目是成熟的小麦、油菜等作物,一大片金灿灿连着绿油油的地平线,未时过半,日照变得毒辣,田间忙碌的农户三三两两坐到一边的田垛上,摘下斗笠,歇息喝茶,避暑闲聊。

刚歇息完,碰上几名不速之客。

此时,方宁他们的马车已从大道转进小树林,行至小树林的尽头,前面就是田地。马车将将驶出林中小径,却猛然,闻一声大喝——

“让开!”斜刺里跑出一匹马,风卷残云,抢在前头飞奔而去。

马车一个颠簸,车身颤巍巍将倾斜,谢佑灵坐在那一侧,重心不稳,因受惊吓而惶然,整个人往前冲去。

方宁镇静,起身曲腿往前一跨,用以支撑,再伸出右臂,借力扶住了他。

谢佑灵整个人靠往她右手臂膀,没有摔倒,于是道了声谢回身,他的眸光从她圆润的耳垂落到细腻的脖颈,再不动声色地收回。坐稳之时,心跳得紊乱,似乎还在感受适才她长长的发尾划过手背的温度。

“怎么回事?”方宁一撩车帷,马车夫用力拉着缰绳,稳住车身,“吁”停下来。

“有人骑着马冲了过去。”马车夫朝前头的身影指了指,一挥马鞭,重新驾动马车。

方宁朝那道身影看去,什么人冲撞了别人连句道歉也没有?

再仔细一看,那人骑着马上了田垛,还直接踩踏进了田地里的作物,可不正是恶人做派!方宁略一思忖,挑眉:这些人不会是……正好要撞到我手里了吧?

田垛旁,一名农户被打倒在地,拳脚落在他身上,而他一声不吭。

其他农户正将收割完的小麦堆到田垛上,有个和他关系好的看不过去,劝道,“许大哥,你就随了他们吧!他们要小麦给就是了,否则,再这样打下去,命都要保不住!”

但那许大哥摇着头,死死咬紧牙关,一句求饶都没有。

过了一会,有名壮汉骑马而来。正在往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