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的确只有藏于心灵深处的仇恨。

林苏笑了:“如果只是在南阳之后,你我之间,大概相见即是摊牌,但很庆幸的是,南阳之后的黑骨浩劫,我看到了你的另一面。”

月影冷笑:“你以为我杀黑骨魔族,是为了向你示好?”

“当然不是!”林苏道:“但客观上,你与我站到了同一立场!哪怕只是特定场合下的某一次同行,依然说明一个道理。”

“何种道理?”

“没有什么事情是永远不变的,没有什么立场是衡定的,变数,存在于过去,存在于现在,也一定会存在于将来!”

“明白了!”月影轻轻叹口气:“我一次头脑发热,唤醒了你的痴心妄想,你想拉我同路而行。”

“拉你同路,就一定是痴心妄想么?”

“是!”

林苏哈哈一笑:“你这么说,我还真的有了激情,世人皆言,我林某人最爱做的事情,就是世人眼中的痴心妄想!”

“哦?那本姑娘倒要瞧瞧,文王殿下有何种手段!”

“谈手段那就见外了!”林苏一步上了高台:“此刻月已升起,西海海水已平静,明月清辉之下,喝上一杯故乡茶,绪上一段别离恨,不觉得也是一种惬意否?”

他的手轻轻一挥,两人面前出现一幅茶几。

茶几之上,一壶双杯一个竹筒,竹筒打开,茶香悠然。

林苏虚空而空,眼看就要一屁股坐在空空如也的地上,但是,他的屁股到达半空时,凭空出现一张椅子,椅子由文字构成,赫然是“月影”二字。

月影原本是一幅“我不说话,我就看你表演”的表情,但是,林苏屁股一落,直接坐在月影二字之上,她就感觉有几分牙酸了:“我言手段,你说见外,你这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上两个字,而且还不遮不掩地将这两个字显露给我看,就叫不见外?”

“月影二字,是你吗?”

“你觉得呢?”月影冷冷道。

“可以是你,但也不仅仅是你,它,还是一首词!”

月影笑了,素手轻抬:“差点忘了,你还是一个诗词宗师,来,请开始你的表演!”

林苏抬手,金纸在手,宝笔在手,写下:

“《鹧鸪天月影》

客路那知岁序移,

忽惊春到小桃枝,

天涯海角悲凉地,

记得当年全盛时。

花弄影,月流辉,

水晶宫殿五云飞,

分明一觉无心梦,

回首东风泪满衣。”

金纸泛着七彩霞光,递到月影面前,月影脸上的轻松调笑瞬间僵硬…

她不是没预计到他会写词,这原本就是他的强项。

他撩女人会写诗,他调节气氛会写诗,这都是常态。

她也习惯了他的常态,但是,这首词一出,她还是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一刹那间,她的心似乎穿越了三千年…

客路三千载,回首事事非,当年全盛之时,她也曾凌盖天地,但是,换来的却是天涯海角、无尽的悲凉。

回首红尘真如梦,东风已起泪双飞。

月影慢慢抬头:“一首妙词,分明对应于我,文王殿下有心了!”

林苏道:“人啊,在外漂泊得太久了,有时候会忘了来路,星河之下回头,有助于看清来路,看清自我,亦有助于看到未来!”

月影道:“我知你来意。”

“你当然知道!”

月影道:“你希望找出我后面的那双黑手,但我必须告诉你,我之江湖行走,亦有准则,他毕竟是这千年来,唯一一个帮助我的人,没有他,我月华干枯,早已油尽灯枯。”

“你觉得他在帮你?”林苏道。

“难道不是?”

林苏笑了:“你也曾在世间行走,你也见多了世间之奴,你与人鱼一族并肩战斗过,也该知道人鱼一族曾有‘青灯’,青灯踏出人鱼一族,流落世间各地,无数人族豪门大户,夺取人鱼青灯,日日欺凌压榨,但也决不会忘记给这青灯一口吃食,让她渡命,在你的字典中,这枚青灯,是否该当感谢这位奴役者?因为如果没有这奴役者的存在,青灯将熄灭于茫茫江湖。”

月影眉头猛地一皱,这比喻怎么如此恶心?…

林苏托起茶杯,轻轻品上一口:“也许你们江湖人跟我们文道中人看问题的方式不同,江湖人没有是非观,只有简单的逻辑,有奶就是娘,然而,我们文道中人喜欢透过现象看本质,他给你一些垃圾食品渡命,你充当他的杀手,为他做尽丧尽天良之事,这不叫帮助,这是奴役!你在他眼中,不是人,而是工具!工具是不需要感谢主人的,当然,天生奴骨者除外!”

月影眼中寒芒闪动,被这句话刺激到了。

她,岂是天生奴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