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陛下登基之后,根本不需要陈姐开口,也不需要林苏开口,他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安排刑部复核千机门的灭门案,这个案件本身一点都不复杂,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姬商为了掩饰皇杀皇而推出的绝户计,所以,很快就清查完了,这一清查,就得平反昭雪,所以,陛下给了陈姐的父亲一个侯的头衔,顺带给了陈姐一个县主的头衔,她的奴籍(众人早已忽略),正当名分地、合理合法地清除掉了。

林苏提笔,亲自为这块碑题名。

大苍昭雪侯陈锡象之墓十个字,他以文道宝笔为凭,以文界修为为基题下,文道之光覆盖十里开外,这块墓碑,蚊蝇不近,蛇虫不近,百丈之内,三十株白梅齐齐绽放,九十九株松栢青翠欲滴。

陈姐跪在祭台之上,久久没有抬头。

她的身后,林苏、暗夜、绿衣、崔莺、秋水画屏,齐齐鞠躬。

这是腊月二十五的一件小事,但是,却是了结陈姐十年心愿的一件大事,陈姐始终站在林苏身后,所思所想尽是林家,从未为自己谋一事,即便是义川湖畔的小别墅,她也不要,因为她没有家属,现在,林苏、姬广、她的姐妹们给她做了一件事情,给她的父母一个安身之所,正义之名。

陈姐心中尽是感激。

祭拜之后,陈姐跟随众人返回海宁,落鹰山,从此成为父母安身之处,而她,依然还是海宁人,海宁,是她的心安之所!

三千路途,依然在一念之间,到达海宁之后,秋水画屏跟陈姐轻轻一抱,提笔一画,又是一道九曲长廊,她还是选择回秋水山庄过年。

虽然暗夜说过,“出嫁的女儿”得在婆家过年,让她颇有几分纠结,但是,想想秋水山庄的家规,想想父母亲的脸面,她还是突破了,她跟其他所有人都不同,她跟林苏的关系一直在暗处,她摆在明面上还是大家闺秀,所以,她得走。

她去了,众女也撤了,林苏陪着陈姐漫步江堤…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众姐妹给了她跟林苏的特殊空间…

“相公,谢谢你!”陈姐轻轻抱住了他的腰。

林苏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应该是我谢谢你。”

“为什么?”

“因为在我最落魄的时候,你一直都陪在我身边,不管世间风云变化,你始终都是不变的。”

“不是,相公真不是,我变了!遇到你之前,我只是一个低贱的奴籍,我甚至还是一片缺了半边叶子的浮萍,是你将我从烂泥坑里捞起来,是你将我宠成了一个公主…”

“我即便真的宠你,也是因为你值得!”

陈姐一声娇吟,紧紧地抱住他:“今天是腊月二十五,每年的今天,都是我父母的流泪日,但今年,他们不会流泪,他们只会笑…相公,知道吗?昨晚我梦见我娘了,她望着我笑呢…”

林苏突然手一抬,掌中出现了他的王印。

王印中,章浩然虚影出现…

“林兄,有件消息通报你。”章浩然道。

“说吧。”

“叛国案今日落幕,包括陆天从在内的十六名高官,以及他们的部属从众共计三百一十二人,将于午后问斩。”

“今天?”林苏微微一震。

“是的,陛下言,今年事今年毕,今日是最后一次大朝,也将今年最后一件事情办了,你要看看处决现场么?”

“不必了!”林苏道。

“他们毕竟是你踏入官场以来,最长久的一批对手,今日终于落下了人生大幕,是不是有些许感慨?”章浩然道。

感慨自然是有的,林苏遥望天空,随口而吟:“闲潭云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古来将相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章浩然击节而赞:“林兄随口一诗,道尽繁华易落,大势难改的真谛,真正绝妙也,此诗小弟该当带到刑场,念给他们听听…林兄可知,陆天从也有一言带给林兄?”

“何言?”

“陆天从言,他因林兄而身死,对林兄有恨,然而,陆家八百余口亦因林兄而幸存,他让小弟给你带句话:恩仇自此泯一卷,惜无去路插酒旗。”

通讯结束,林苏目光慢慢抬起,天空浮云卷动,堤外长江奔流去…

踏入尘世间,总会有很多人,或恨或怨或亲或远…

时光如流水,大浪又淘沙,一些人存在过,但也终归远去…

陆天从、宋都、贺敬君…

一个个高官大势,一个个纠结于他的路途之中,也终于倒在了时代大势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