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啊,是一群活人那整日里可就要吃要喝,要争要抢,这年岁为了一口吃的什么歪事都做得出来。”

白沚点点头,笑道:“说的对。”

大堂中,躺着一排排棺材,还有许多卷起来的草席,无论是棺材还是草席都要摆放在木桌或者木棍下面,没有一个挨着地面的。

“喏,小心脚下。”老汉在前引路,提醒了一下。

白沚低头一看,脚踩在上面如同硬沙。

“这是?”

“糯米,防尸变的。”老汉淡淡的回了句。

“尸变?”白沚问道:“难不成还有僵尸?”

老汉闻声停下了脚步,提着灯往一个方向点去,“你看,北面那具草席里的,前几日风大刮破了窗户纸,月亮照进来,那个老头的尸体就会动了,半夜里总在我门前铛铛铛的,扰人不得安生。”

白沚惊讶道:“那老人家你不管管?”

“管?我只是个守尸人,又不是道士和尚的,管它干嘛?反正又跳不出去这义庄的门槛,就当只夜耗子吧。”老汉平缓的说着,仿若真的只是一只耗子在夜里会叫两声。

“老人家,你可真够胆大的,睡梦里门外一只僵尸围在门前都不怕。”白沚打趣道。

“呵呵,怕?我有什么好怕的。”老汉自嘲的笑了声,“家里又没人,死了便死了。”

白沚一顿,“老人家你老伴呢?”

“死了,死二十多年了。”

“家中兄弟姐妹呢?”

“我还有个二哥,年轻时参军死在战场上了。大哥出生时就没活下来。”老汉摇摇头,又抽了一口呛人的旱烟。

白沚也叹了声气,“那家中子女也不管你吗?”

“我大儿子二十岁那年也死在了战场上,就只有一件破衣裳被送了回来。二女儿啊,被嫁作了小妾,进府三个月不到被一卷子草席扔到了门外,还是我这个当爹的亲手埋的。

三儿子啊,是被野狗叼走的,再也没找回来。四女儿,跟老婆娘一起死了,产婆说是四女她在娘胎里倒着长的,脚先出来,头出不来卡死了。”

白沚陷入了沉默,一时间不敢在说了。

老汉似是陷入了回忆,还在喃喃道:“我大孙子是得了风寒死的,那个时候才八岁。小孙子啊,是被城里王员外的儿子骑马当街踩死了。

我孙家啊,上上下下三代人都没命好好活。

而我却活了八十多岁,被人说丧门星,命硬克死了全家。你说,还有谁会担心我?死了,就死吧。这有什么好怕的?”

老汉吧嗒一声,抽了口烟,夜里微弱的灯光照出淡淡旱烟的白雾,把他的面容模糊的不太清楚。

白沚轻叹道:“那老人家确实孤独了。”

“孤独?”老汉笑了笑,“我年轻时也读过书,虽然没中秀才可还是认得字的。

孤独这两个字拆开来看,有孩童,有瓜果,有小犬,有蚊蝇,足以撑起一个盛夏傍晚间的巷子口,人情味十足,但与我无关。

稚儿擎瓜柳棚下,细犬逐蝶窄巷中,人间繁华多笑语,唯吾空余两鬓风。

这是林大家的诗词,老汉我啊,还真就写不出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