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那时,法师可莫要超度我,叫我死了透去。”

“曦明可无颜见历代先人,父兄前辈。”

空衡双手合十祷告一声,叹气没有说出话来,告辞离去,李曦明看着两人在月光下渐行渐远,消失在北边的林子里,这才驾风回山。

宝阶的修行慢得让李曦明发指,此次出关也没有打扰什么,毕竟李曦明取得进展并不多,仔细算算,也不过专研了十之一二。

“怕是十年不成。”

他一路落回峰上,心中思绪沉沉。

东海。

碧水鳞兽背上的宫殿林立,却留有一处空旷之处,边上矗立着高台,碧蓝一片,三个翡翠桌案摆着,鼎矫高坐上首。

下方的两只水兽正相互拼杀,一只是厚鳞长牙的水象,鳞片雪白,长牙锋利,另一只则是长尾的独角虺蛇,眉心处的独角光彩熠熠。

这光彩呈现出浅蓝之色,照得面前一片雾蒙蒙,厚鳞长牙的水象翻来覆去地翻滚,两眼血涌如泉,顺着鳞片淌下,在地面上化为颗颗珍珠滚动。

“明煌!”

鼎矫威严明朗的声音将李周巍目光拉回,这龙太子倚着翡翠珊瑚座,扶手处两颗洁白的钩蛇脑袋明亮如玉。

“这玄光如何?”

李周巍将手中的玉杯放下,颔首道:

“这道常衍合水玄光虽有四品,可变化有余,杀伤不足,种种变化足以叫敌人眼花缭乱,可不能杀伤,若是单打独斗,还是惧怕敌人善于防守。”

他这话让鼎矫点头下头两只异兽生死相搏,龙太子浅蓝色的双眼漫不经心地望着,随意抿着酒,似乎心思并不在此处。

李周巍已经在宫中待了许久,碧水鳞兽一路驰骋,在朱渌海巡游了一周,鼎矫看腻了歌舞,点了水兽上台厮杀。

李周巍听着一旁的小妖介绍过了,这两只水兽一只是宝鳞渡兽一只是碧颈蛟…都不是凡妖,任意一只拿出来,都是能一片水域逞凶的妖物。

而自家的乌梢放在东海连上台的机会都没有,至少当年邻谷兰映的白鳞钩蛇、合水海的全丹水猿才有这机会。

“可在龙属面前,不过是玩物罢了。”

李周巍看了两眼,常衍合水玄光渐渐减弱,宝鳞渡兽开始反击,李周巍难得见到这等妖物厮杀,面上颇有兴趣,心中却暗忖:

‘也不晓得湖上的事情如何了,留我这般久…’

原本在南海诸事了结,早可以离去,鼎矫与白榕却拉着他在海上逛了一圈,偏偏一路过来,也没有什么值得一言的事情,无非就是想他晚点回去。

李周巍虽然心中忧虑,可到底是无能为力的事情,也就安定下来,正思量着,却发觉一旁的宫殿回廊之中急匆匆上来一妖,一身银甲,金面银牙身后背着两副短戟,显然不是寻常之辈。

这妖物一直走到鼎矫高座旁,似乎用秘法传音说了什么,东方鼎矫捏着玉杯的手僵在半空,面上没有什么变化。

俄而,这妖将下拜离去,东方鼎矫一切恢复如常,对面的白榕显然也倦了,听了一阵,终于起身,笑道:

“此次相谈甚欢,我峰中却不能离去太久,便不叨扰殿下了…”

鼎矫起身,客气几句,一路送出殿去,陪着两人穿过回廊,两只妖将仍在生死相搏,鲜血飞溅,在半空中化为颗颗珍珠,滚落到鼎矫脚边,却无人多看一眼。

鼎矫一路送离,独自回到台上,面上的笑容遂收起了。

方才白甲妖将带来的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只鼎矫城府深,在客人面前谈笑自若,可等到两人一离去,他的神色瞬时阴沉下来。

这龙太子的白角微微发光,沉默地注视着,支着碧色栏杆,居高临下地望着底下两只万妖之上的妖将厮杀。

虽然贵客离去,可鼎矫没有出言,这两只妖物便不敢有一点懈怠,打的鳞片破碎,角骨碎裂,满地都是滴滴答答的鲜血和滚落的珍珠。

鼎矫仍不说话,那双浅蓝色的眼睛眯着,殿中压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氛围,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位白龙太子的心情极差,两旁的侍卫开始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他顿了一刻钟,那暴腮乌甲的妖将终于忍不住了,提心吊胆地跪下,恭声道:

“殿下,龙君诞辰才过,恐怕不宜有贵种角斗而死…”

暴腮乌甲的妖将名叫冉乌,跟在鼎矫身边多年,非同一般,当下鼎矫生怒,此刻殿中也唯有他敢说话。

鼎矫并未应他,沉着脸转过身去,步入殿中,殿门轰然而闭。

这妖将如蒙大赦,面色惊惧,不敢出声,一个劲地挥着手,下方两只妖物连忙住了手,纷纷向大殿磕了几个响头,连滚带爬地退下去。

殿外一片欢欣鼓舞,殿中却空无一人,寂静阴沉,灯火幽幽。

鼎矫一直走到高座之上,猛然掀了袖子,噼里啪啦掀翻一片玉壶玉杯,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