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这狄公子有了当女婿的自觉还是父亲大人有了当岳父的念头,几乎不接待外人的书房成了狄墨的无人之地,好几次来都碰到他,但我能躲则躲。说好听了,女子没有出嫁,不好见夫家,其实就是我一时不好接受,觉得尴尬。我问过父亲多遍,为什么应这门婚事,父亲别的也不多说,只一个劲儿和我夸狄墨,这个后生不错,有才气;这个晚辈可以,有见识;这个后辈出色,有能力,后来干脆说我选的女婿错不了,然后哈哈大笑,我有些无奈,但也没有不开心,我对他感觉挺好的,父亲又满意,似是也不错。

可虽说能躲则躲,但也有躲不过去的时候。比如这次,一条腿刚跨出书房门,就看见狄墨朝书房走来,他今天穿着墨蓝色官服,显得深沉不少。我走上前去,行礼,他亦回礼,准备错身离开时,他微微挡了一下,我抬头看他,满脸疑惑,只见他努力压低了声音对我说, “刚刚有人把这个塞给了我,说是大小姐你写的。”我接过东西打开,顿时懵了,这不是我曾抄写的《行露》吗?怎么到了他手里?他似是看出我的疑惑和惊恐,又说了句:“小心身边人。”我看了眼他,目光又不自觉地游离开,说了句“多谢!”,便急忙离开了。

回到屋子,我把自己抄写的整本诗经翻出来看,果然《行露》那篇不见了。我默背《行露》——谁谓鼠无牙,何以穿我墉?谁谓女无家,何以诉我讼?虽诉我讼,亦不女从!——好一个“亦不女从”!我不禁苦笑,这首赤裸裸表达了对强迫婚姻的不满的诗,怎么就偏偏到了我未婚夫的手里呢?这不成了我在表达不满吗?今天出现在他这里已经很可怕了,可更可怕的是未知的明天,又会出现什么幺蛾子呢?我一时不敢细想。好在他倒是看出了其中的猫腻,也没有小题大做,选择相信并提点我,我一时不知该怎么感谢他。

所以在之后的日子,我总希望可以碰到他,并当面郑重道谢,同时也解释一下,我可没有“亦不女从!”,那不过是我抄写的整本《诗经》中的一篇,请他不要误会。可惜,从那天起,再也没有遇见他。

当然,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我身边的人本就不多,稍微查下,就找出了那个吃里扒外的。不过我并没有揭穿,留个明的总比暗的强,把她调去了外面做粗活儿。还有就是她是夫人为我调来的,我不能太过为难她,不然是打夫人的脸。可也正是她背后是夫人,让我丝丝猜测出了什么,可现在府里上下夫人打点,我也只能静观其变,日后多加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