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界,人间

“双玉为珏,我们的孩子便叫寻珏吧。”

一间略有简陋但却温馨的屋子里,一个眉目英气身姿挺拔的男人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含着笑意地对床上的女人说。

那床上的女子似是刚刚生产完,面容带着憔悴与苍白,但一双水亮的眼睛却满是藏不住的爱意,她望着男人与孩子幸福地应了声好。

这样温馨的画面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动容,可突然画面一转,曾经暖意融融的小屋变得冰寒彻骨,围绕在女人身边的只有幼小孩童的哭嚎。

那个曾经含笑取名的男人却早已不见了身影,周围邻里的非议更像是一把把无形的利剑,不断痛击着那个本就简陋的屋子。

终于,小屋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狠厉的攻击,而轰然倒塌,女人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看不见的一切都化作了扭曲的魔鬼,不断吞噬着她。

“阿娘!醒醒,又梦魇了吗?”

少年的呼喊声把女人从噩梦中拉出。

“啊,珏儿,阿娘没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刚从梦中惊醒女人的声音是说不出的疲惫和沙哑。

彼时,下界转生的太子,也就是这个小小的孩子刘寻珏。

他听着母亲尽显疲态的声音,心下揪做一团却无能为力,闷闷地答道:“五更天了,咱们是要现在启程吗?阿娘你身子不好,还是歇一歇吧。”

女人望着儿子白净纤弱的小脸上布满了尘土,也是满眼的心疼,但仍道:“珏儿不必担心,阿娘身体好的很,时候不早了还是抓紧赶路吧”

她拉起儿子的小手,拖着沉重的步伐但却坚定地向着前方走去。

女人姓秋叫作秋温娘本是江南画舫上的一名歌女,一次机缘巧合救起了一名意外落水的男子,他说他名叫刘归云,似是位世家子弟。

垂手相救之恩让他们逐渐有了交集,但温娘虽微若蒲柳,但却无攀龙附凤之心,只想自己自食其力早日攒钱赎身罢了,可刘归云却道他亦是一心赤诚,他虽出身世家却是庶子,若非被家族流放又怎会被弃在这江南之地。

二人身份惺惺相惜,都是如此的飘零无根,朝夕相处中温娘终于放下了心防与刘归云成了家,不久便有了一子,取名寻珏。

可温娘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她以为半生的困苦终于让她遇到了归云带她脱离苦海,却不想有一天这个救她于水火的人却抛下了妻儿,全无音讯地离开了。

归云一去无踪影,何处是前期?

再次被推入水深火热的深渊,她并非不疯魔,而是她还有她的儿子,看着那个水汪汪的眼睛,温娘告诉自己,你还不能倒下。

就这样她一个人担起来这个家的重担,生产后年老色衰的她不再卖唱而是去做一些粗活糊口,这样的日子虽然清苦但好在还可以维持。

但她没想到的是,打倒她的并非物质上的匮乏,而是邻里间精神上的□□,也对,一介歌女攀上了富家公子,生下孩子后又被人抛弃,这样的孤儿寡母多么值得令人唾弃。

在被烈火烧掉的房子前,她走投无路下竟生出去找刘归云疯狂的念头,这样的念头在她刚被抛下时都未敢出头,但却在此刻的歇斯底里间冒出。

她要亲口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抛弃我跟你的孩子!为什么连一句音讯都没有!你让我们怎么活!

但在烈火燃尽后的灰烬中,她放下了这些所有的质问,没有父亲的孤儿寡母何以在这乱世中生存?她想哪怕找上门后面对的是他的子孙满堂,只要能给珏儿一个活路,她也不敢再有什么怨言了。

就这样她凭着记忆,带着年幼的儿子和仅剩的盘缠,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

人总要为自己的天真买单,就像她当年轻信刘归云,就像她现在不知天高地厚带儿子远赴京都。

初春的天是那样刺骨,连日来的奔波不仅拖垮了她,连刘寻珏单薄的身躯也摇摇欲坠,但他仍然坚强地死咬住下唇支撑着,会在母亲梦魇时将她唤起,会去提醒她赶路的时辰。

儿子的懂事她看着眼里,明明是个小小的人儿,不过垂髫的年纪,但青涩眉宇间的出尘却与他的父亲如出一辙,所以哪怕她此生注定困于囹圄,也断然她不要让她的儿子也只能做这池中之物。

她忍不住蹲下抱住这个小人,再次安慰道:“珏儿再坚持一下,看到前面那个影子了吗?”她指了指那个似在天边的黑影,“那就是城门了,我们马上就要到京城了。”像是在安慰儿子又像再安慰自己。

其实以刘寻珏现在矮矮的身量根本看不到母亲所指的京都城门,但仍答道:“知道了阿娘,珏儿不累。”

来到京城时,这一大一小早已落魄狼狈如流民一般,从未离开家乡的的她总有种无知而带来的无畏,虽早知刘归云家室贵重,可这贵重是远在天边的东西,只道再贵重又能大得过皇帝去?

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