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正是秋日最热时候,中环皇后大道的街道上热浪滚过,又被凉风熨碾,蒸起一阵阵石土尘味。红绿灯,红了又绿。行人流水,来了又过。

而天养生待在人行道前,一动不动,他在熟悉这里的道路,方便制定之后的行动路线。

太阳很晒,他戴着墨镜,挡着烈光,挡不了热,墨镜之上的额头全是汗水,但是他不觉难耐,他的忍耐力是在越南丛林之中磨练出来的,顽强得可怕。

蓦然,一阵清凉与阴影同时罩住了他。天养生抬头看,看到了黑色的伞底,他意识到有人为他撑起了伞,可是,在这里,怎么会有人这么做?他防备地转过身,不意料,看到的却是一张无害的脸。

关祺刚下班,准备去吃个午餐,经过人行道时候注意到了天养生,因为她刚出大楼时候也看到了他,期间红绿灯转了三次,他还是直愣愣站在那里。

因是经常跟残障人士打交道,她先入为主脑补了失明人士丢失盲棍的情节,这才有了主动上前的一幕。

“你的盲棍是不是被人抢走了?”关祺仔细探看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盲棍的踪迹,想起一些曾经见过对残障人士恶作剧的事,她皱起了眉头很担心地问,“需不需要我帮你报警?”

天养生没有因为关祺看似是个无害女仔就放松警惕,自她开口就一直谨慎听着她说的每个字,一有不对,他就准备打晕她,虽然这里人多,但是她为他撑着伞,这阻挡了很多视线,这很方便下手。然而,听完她说的话,他很意外。

“什么?”其实,天养生已经明白,这个女生以为他是个失去导盲棍的失明人士,可是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她会这么以为,忍不住开口说出自己的疑惑。

他一开口,关祺也愣住了,无他,天养生说的是国语,而她,会听不会说。她皱着脸很努力调整了几次,“我系嗦,你…你只……那个……叨猫棍,系不系,被,喇走了……”

这场面实在搞笑,天养生也忍不住笑了,看到他笑,关祺也自觉讲得太烂,尴尬。

总归是善意。天养生松懈了一些防备,笑着解释:“我听得懂粤语,你不用勉强。”

哦,跟自己一样,也是会听不会说。不用再顽强组织语言,关祺松了口气,她继续不厌其烦重复说:“我是说,你需要我帮你报警吗?如果你不想报警的话,你要去哪里?我可以带你过去。”

有趣。天养生盯着关祺,隔着一层墨镜,仔仔细细。

“我不……”他想说自己不是瞎子,不需要她的帮忙。

关祺却注意到了绿灯亮了起来,“绿灯了哦,再等又要红了,不要怕麻烦我喔,等等你又要在这等很久了。”

天养生听她这么说,发觉她已经注意到他站在这很久了,出于掩盖真实目不引起怀疑的心理,他没有继续解释,略带迟疑报出了现在据点的前一条街名。

就让她误会吧。

听到地名,发现也不是很远,关祺就一手撑伞,一手抓扶着天养生的手臂牵引,带着他走。

走上人行道,他们身边是一群刚放学的小学生,小学生们带着黄澄澄的太阳帽,绘声绘色说着即将到来的寒假有什么宏伟计划,无非是去哪里哪里抓蝉,或者是要打游戏多久多久,活泼又得意。

红绿灯,绿了又红。行人故事,发生又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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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关祺下班时候又看了一眼人行道,当然,又不是定时定点出现发布任务的npc,天养生没再出现。

希望他没再遇上麻烦吧。关祺这么想着,随着人流过了人行道,准备去面包坊买个三明治。

今日很幸运,面包坊出了新品,咖喱番茄牛肉飞碟三明治同水果奶油厚切三明治,关祺忍不住都买了一份。

不知会有多好吃,真想快点吃到。她提着牛皮纸袋,高高兴兴走出了面包店,正打算原路回办公室,不期然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昨天那个她以为失明的男子,依然带着墨镜,却毫无障碍行动自如从对街走到这边。

其实他们还隔着一段距离,但是天养生对他人的视线很敏感,他很快锁定了视线的位置探看过去,看到是一脸意外的关祺,出乎预料。

他的脚步因此而停顿,他身后的同伴立刻察觉到,询问:“大哥,怎么了?”

天养生皱着眉摇了摇头:“没事,你先去找老三。”

他独自走向了关祺,边走,手边伸进了风衣口袋,握住了里面的枪支。

等他站定在关祺面前,关祺已经收敛了意外的表情,“原来你看得到啊。”

“嗯。”他点了点头,手指在慢慢摩挲着板机,动作迟疑。

为什么自己不是很愿意对这个女孩动手,只是因为她是个好人?

“太好了,原来你能看得到。”关祺回忆昨天,也发觉一直是自己在自说自话,还打断过对方的解释。

天养生正准备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