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

过了半晌,她才好不容易能直起身,却眼前泛黑,只能靠在树干上张口喘气。

清冷月色下,她本就素白的脸更如薄纸一张,毫无血色,冷汗打湿了她额间碎发,湿哒哒的几缕贴在面上,看起来比林间白梅还单薄几分。

温晏压下眼睛,负手而立,等着徐知仪缓过劲来,才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徐知仪借着树干撑起身子,目光触及静默无声的温晏时一顿,却是很让人出乎意料地行了一礼,“失礼了,抱歉。”

“徐姑娘皎皎贵女,清如天上月,未见过这等污秽,一时不适,可以理解。”

徐知仪微微颔首,却是不曾答话,再转身时,她走在前,温晏握着长剑默默在后面走着。

尽管瞧不见,但徐知仪却能感觉有审视的目光刺得她背后生疼难安,步履维艰。

她只能尽力挺直脊柱,仰着下巴,全靠已渗透肌理的规矩仪态带着骨骼,才不至于软了下去。

温晏半眯起眼,扶着剑柄的手已经几个辗转,最后还是放下了手,一路无声随至禅房。

走了一段路,徐知仪已经不复方才的惊慌,还能转过身行一礼,“今日我不过赏梅,却因雪重风冽,劳烦谢大人一路护送。”

话说得镇定,一抬头,唇上却无半点血色,只剩眉眼间一点骨气撑着。

温晏心下了然,“徐姑娘很聪明,无须客气。”

直到温晏彻底离开,平安这才哇一声哭出来,“姑娘——啊!”

徐知仪搂着平安,无意识地拍着她的后背,嘴里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好了,没事了。”

进了禅房,平安仍惊魂未定紧紧搂着自家小姐,徐知仪却盯着一处,冰雕般纹丝不动。

有那么一瞬间,温晏是动了杀意吧,又为什么没下手呢?

不斩无辜之人?

念头一出,徐知仪都觉得荒唐,她不由得扬起一抹苦笑,而此夜,注定无眠。

第二日一早,便有嬷嬷来敲门,平安苍着小脸爬起来去开。

有风吹进来几缕,徐知仪便裹紧了被子,干睁着眼听门口的话语声。

“你脸色怎么这样差?别是病了,再把病气过给姑娘!”

“行了,赶紧收拾收拾准备下山吧!听说有二位大人不见了,等会怕是要搜山,别扰着咱们姑娘。”

平安不知道诺诺地应了什么,等关上门,禅房又归于宁静。

徐知仪的瞳孔平静地转到燃了整晚已经化为一滩的灯油上,天亮了,该起了。

如是想着如是做,徐知仪面无表情开始穿衣,动作有条不紊,不见慌乱。

昨晚,她想了一夜,虽越想越心惊,却越思越镇定。

温晏不是心慈手软之人,起初未杀她,因她是徐太傅之女,不愿多惹事端。

后起杀意,是见她难稳心神,倘若泄露一二,徒增麻烦。

幸而她及时定心,卸去了当时背后汹涌杀意。

若她料得没错,此次下山前温晏会找借口再次碰面,借机查她口风,稍有差池,徐家就是那二位大人的陪葬。

所以只要她镇定无事,与温晏达成某种不必言明的默契,徐家现下便能安稳。

既如此,她就必须把昨晚的所见所闻烂到肚子里,为民请命的大人做了冤魂,冤屈上的见证者却不得不三缄其口。

拢好外衫,徐知仪端坐于榻沿,双手交叠于身前,与山下殿内悲悯尊者遥映。

讽刺!她自幼读书,向往君子,如今却难为君子之道。

温晏!你若此时死了该有多好!

“姑娘,马车已经备好,咱们走吧。”

平安吓得不清,此刻还有点恍惚,急匆匆过来握住徐知仪的手,“等回了家,就把这事告诉老爷和夫人,让老爷替二位大人……”

“平安。”徐知仪打断了平安的话,垂下眼睫,“此事不许再有第三人知晓,否则便是拿他们的命做赌注,明白吗?”

“可……”

平安还要再辩,一抬头对上徐知仪的眼,却没来由心下一颤。

那眼像是深不见底的墨色幽潭,装着数不清的情绪,细看又只剩坚韧一种。

徐知仪生得柔和,在深闺中的娇嗔喜乐也都循着规矩,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

此刻,面上却含着鲜有的孤注,让那双柳叶细眉都化了锐利。

平安本能点头应下,“是,奴婢都听姑娘的。”

“走吧。”

出了禅房,宁静就没了,外头乱哄哄的。

有侍卫围着,另有老嬷嬷和大丫鬟们护着,徐知仪坐着一顶小轿倒是从那杂乱中安稳下了山。

等到了山门换上马车,便可一路沿着官道顺畅回府。

山下徐府马车已经备好,四皮高头良驹拉着繁贵车架,墨蓝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