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把情绪憋在心里不好,说出来就好了。

可很多时候,把痛苦的事情说一遍,就是又经历了一遍。

李静深对此深有体会。

自从她想控制自己的情绪之后,每次她压抑自己的怒火,压抑着压抑着,她发现火淡了,情绪消散了。

当然她的怒火是对无关紧要的人的情绪,而卓扬帆这次是对至亲的人。

不管他是否宣泄,那些痛苦就像石头一样压在心里。

李静深想了很久要怎么让卓扬帆心情好一点。

她终于敲开卓扬帆的门,邀他一起去爬火山。

卓扬帆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请她进门。

卓扬帆在制作葡萄庭院的建筑模型。看上去有模有样了。

“你都自己做好了,厉害。看来是用不上我了。我要失业了。”李静深说。

“这只是我的初步想法。你还可以往里面加。孙叔叔想要保留长廊,我做的这个模型里没有长廊。”卓扬帆说。

“为什么?那条长廊看起来不错啊。”

“这是我上学时候做过的葡萄庭院模型,还没修改。”

李静深端详着建筑模型,欣赏着。

“真厉害。真是心灵手巧。要是我打死也做不出来,我手可笨了。”

“怎么会?你有很多奇思妙想啊。”

“都是在脑子里。手上功夫一般,没你这么厉害。”

“我也是经过训练的。上学就是学这个的,都得会做。”

“还是专业建筑学院厉害。你的学校可不是一般人能考进去的。”

“可如果时间能重来,我宁愿不上大学。我宁愿我爸爸活着。”

卓扬帆又想起这件悲伤的事。李静深想得缓解他的悲伤。

“你看过火山喷发吗?”李静深问。

“没有。”

“纪录片。我们来看看吧。”

李静深从卓扬帆的光碟中找到了关于火山的纪录片。

“你比我还熟悉我家里。”卓扬帆说。

“那当然,我可是你家常客。岛上为数不多能进入卓扬帆府上的贵客。”

李静深打开了播放机。

“哈哈,的确。我大概就你这么一个上门的朋友。都说楚子衡是社恐不交际,我其实比他还不合群。”

“合得来的人才一起玩。为什么要和没感觉的人合群呢?那是对自我的折磨。”李静深说。

“言之有理。深有感触。”

卓扬帆过来和她一起看纪录片了。

“怎么想起看火山的纪录片了?”卓扬帆问。

“可能因为我们就在火山岛,可对它的过去一无所知。想看看它过去大概经历了什么。”

电视屏幕里的火山岩浆热烈地喷发着。

看到岩浆混沌,归于平静。李静深说,岩浆像我妈妈煮的红豆粥,很稠的那种。

“岩浆很像我们的血液,躁动又沉静,像我爸爸心脏泵出的血。”

“你不必自责。那不怪你,怪这世间所有的巧合,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都是如此。就像火山岛也是在一次次巧合中破碎了,形成了。就像许老头说的,世间没有如果。”

李静深看卓扬帆默默不言,抓起他的手就往门外跑去。

卓扬帆不明所以,跟着她跑了出来。

“李静深,你要去哪儿啊?”

“去看火山。”

卓扬帆拉住李静深,“我们换双鞋再去好不好?”

“不用。反正也不远。”

卓扬帆任由李静深拉着他,两人一路爬到了火山口。

墨色的火山一片寂静,风和云偶尔路过。

“卓扬帆,你过来看。”李静深说。

“看什么?”卓扬帆上前去看。

“也许亿万年前,这里奔腾着炽热火红的岩浆。热烈的岩浆宛若跳动的金汤。岛的四周汹涌着波涛海浪。火山喷发,碎石像流星雨一般洒落四周。”

李静深指向火山口大声地对卓扬帆说。

“也许某一颗滚烫的碎石滚落,曾跌进大海中冷却,沉默。水火交织的岛上,最终是达成了无声的和谐,彼此克制,彼此退让,才有了我们的火山岛。”

“卓扬帆,世界也许下一秒就会不复存在。我们为什么要消耗自己,不能开心一点吗?对于大自然,所有人只是普通的生命,火山爆发的那一刻,世人都是烟尘。”

“是。沧海一粟。”卓扬帆说。

“所以放过你自己吧。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让过去的事情过去吧。我们无法改变已发生的事。但作为宇宙中微不足道的烟尘,我们可以让自己在消失前,别再困在执念里了。你爸爸爱你,他希望你开心。”

李静深和卓扬帆站在火山上,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