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前,天京城外,南边方向二百里的一条林荫窄道之上,有一队马车跌跌撞撞,略显拥挤的前行着。

太阳刚刚升起不多时,由于密林的阻隔,细细碎碎的阳光凌乱的散在林中那条小路上,阴暗与光明互相交叠,致使车队前方可能清晰看到的路并不算多,更不要说两侧深邃静谧的树林了。晨风拂过,清冽中还带有晨露的潮湿甘甜,扫过这郁郁葱葱,紧密相连成片的树木,带起一阵‘沙沙’的叶子拍打声。

车队中,无一人发声,所有人都陷入在一种诡谲的寂静之中,独留下车轮与泥泞土路间的起伏颠簸的‘咯噔’声和滚动间将粘黏泥土甩落的细碎声,还有随着车身被货物挤压而承重吃力的‘咯吱’声,几番多方的颠簸,重压,看起本就不算的特别坚实的货车,好似随时处在散架,折损的边缘。

行走在车队正前方的男人,身穿一袭粗布黑衣,腰挂一把七星黑钢刀,黝黑粗糙的皮肤下,布满又细又长的粗裂纹路,一看便是常年处在烈日,风霜之下营生过活的人。他一双肃杀冷厉的双眼上,有一对的杂乱疯长,乌黑浓粗的眉,眉间深深留下的皱痕刻入面颊,似两段刀刻得鸿沟,恒立于面中。

此人身边跟着一个瘦削矮小,还弓着背的老头,脚下步子,一深一浅的,磕磕绊绊,但倒腾的极快。他很是努力的要跟上男人的脚步,只是不知终究是年龄太大,气力难撑,亦或是,心下有事,思虑其他,总是不一会就被管事甩于身后。小老头再忙紧跑几步,追到那人身前,一边走,还不忘神色慌张的四处张望。

就这般,车队越来越深入树林当中,那小老头终是忍不住对身旁的男人发问了,“许大当家,你看这条路如此狭窄,周边又容易隐藏,现下继续深入林中,万一有埋伏,可就想退都退不出去了。”

被称作许大当家的男人,双眉一拧,斜眼看向身旁老头,凶厉之色沿着眼尾一闪而出,直向那老头而去,“官道上,小道上的车队都被截杀殆尽,只余下这条隐秘的道路。不走这,难不成飞过去?我兄弟们的命都交代在你们鹿家的货上,现下想顺利回去,就莫要再聒噪,打搅老子观察周边情况,否则割了你的舌头。”

说罢,他握在腰边刀把上的手,下意识紧了紧,声音中的焦灼,愤懑还有恼怒不加丝毫掩饰。

老头闻言,不禁打了个冷战,忙点头称是,便不再多说一句,脚下的步子倒腾得更快了些,明明已经气喘不断,难以继续跟进,但仍是努力压制住自己的粗重声息,紧跟在管事身边。不为别的,只为若有事发生,能寻得一线生机。

老头名叫鹿壮明,现下是鹿家三房的家主,是个庶出长子。原本他在三房中是极不受待见的,因其母是在鹿家三老爷还未娶妻之时,将年纪尚青的少年勾搭怀子,再加上其母不仅年长鹿家三少爷八岁,还是个远近闻名的俏寡妇,与周边许多男人都有暧昧传闻,名声委实不佳。

因此,最终她虽然生下长子鹿壮明,也被鹿三少爷收做外房,但鹿家始终不认,连带着鹿壮明也不让回府。好在鹿三对那寡妇还是有些情义的,带他年至三十分家后,便将母女接回身边,锦衣玉食好生弥补,在发现鹿壮明有些经商天赋后,更是用心教导,最后还将家主之位相传。

‘哎,不知为何,竟想起幼年时父亲和母亲之事,都是一个甲子之前的事了,娘都去世快四十年了,早就没人再会提及她的寡妇身份。希望此次能够平安回去,给他们二人上上香。’鹿壮明在此等环境下,脑中不停出现过往之事。

他年龄大了,跟随商队之事早就不该由他出马,更别说还要受这押车之人的气。只是这次鹿家遇到大麻烦,几条通往天京的道路上都出现了盗贼,专门打劫过往商家,别家商队只需交上千两银子就可了事,可偏偏对他鹿家狮子大开口,一条道一万金,总共五条道就是五万金,若想买断三十万金一分不少。

否则鹿家货物过一次劫一次。

这种事,鹿家当家怎会同意,随即就派人去了原本熟悉的各个山头去打探情况,可那些山贼却说都不是他们。去府衙报案,官员们都忙着人人自危,只说登记后再办。只得寻了数家镖局一同押送,结果依旧全被劫走。

眼看没有办法,老祖母拉下面子,亲自去见韩相,可韩相只告诉她,‘能忍则忍,现下低调要紧,损失日后再说,切莫被皇帝盯上。’

可鹿家所遭受的变故,可不是能忍就能活的。

此次运货的四日前,一夜之间,鹿家在天京城外的所有大型货仓全部着火,所储货物被烧得干干净净,一点没留。

随后,第二日,天京城外三百里,所有城镇,村庄的顾家产业,一夜之间莫名易主后全部关门。在这之前鹿家未曾获得一点消息,无论留在当地的鹿家人,还是雇佣的掌柜,店家现下全部失去消息。

接近着,就是商队被劫,所运货物全部不知所踪,各处无法寻到,劫取货物的盗贼个个身手了得,来去之快,用毒之绝妙,运货的人不论镖局,还是鹿家,一律被迷烟放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