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里的水洒了出来,溅了萧瞿一手。所幸水的温度不高,只是衣袖湿了,粘在手腕上有些难受。

“别吃这里的任何东西!”小白低吼,他夺下碗放在桌上,拉着萧瞿远离宴席。“这里只要坐下,开了席,中途是不能离开的。”

“是不能离开,还是离开不了?”萧瞿反问。这一个是主观原因,一个是外界因素干扰。不过看他刚刚的样子,十有八九是离开不了。

果然,小白的回答印证了萧瞿的猜测。

“这宴席诡异得很,坐下后,就好像有双阴冷的手压在肩膀上,不让你离开。但是我们桌除了我,其他人都没有发现。一开始我以为只是错觉,但是开席之后,他们吃了那些菜,就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那种变化我说不出来。”

“你不也吃了?”萧瞿下意识远离他。刚刚她可注意到了,筷子上虽然看不见什么油光,但还是有的,说明他动过筷子。

小白面色慌乱,辩解道:“我没吃。刚送到嘴边,胃病就犯了。要是我吃了,哪能像现在这样站在这和你说话。”

萧瞿姑且相信他,就在她想打听他们大巴车是怎么到了这里时,季越辰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面色凝重,“袁老头死了,赶紧离开这里。”他脚步不停,扔下这句话后径直往大门口走去。

小白满脸愕然地看着季越辰,见萧瞿和他认识,便跟在了季越辰身后。

萧瞿看向堂屋,能看见的几张脸上满是喜气,完全不似伪装。但是季越辰没有道理骗她。

身边的空桌不知何时坐满了人,有老人也有孩子,衣着随朴素,却也干净整洁。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接连不断送到了桌上。

萧瞿深深地看了一眼热火朝天的院内,收回视线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她和啤酒肚男子对上的目光。啤酒肚男子两眼发直,脸皮绷紧,嘴角缓缓扯开,怪异地笑着。他嘴角扯到了耳朵边,嘴巴张大,越来越像纸扎人偶。

他的嘴里有东西探了出来,是那张熟悉的阴森鬼脸。

萧瞿并没有被吓到,拙劣的诡计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就会显得格外可笑。

她盯着鬼脸挑衅地笑了起来,手放到了脖颈上做出抹脖子的动作。不就是吓人么,就好像谁不会似的。

鬼脸似乎愤怒了,桀桀的笑声穿透耳膜抵达了萧瞿脑海中。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这东西的声音,真是难听。

萧瞿不再停留,她转身追着季越辰而去。路过账房先生时,他惊讶地看着萧瞿,“这就走了?”

萧瞿点头,挥了挥手,一脚踏出大门门槛。然而就在此时,桀桀的笑声再次响起,十分清晰,就好像鬼脸贴在了她耳边。

萧瞿脚步停顿,刚想回头,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身后响起,“袁老头死了!”

账房先生扔下手中的笔朝堂屋跑去,门口迎宾的两个人也顿时变了脸色。

喜庆的唢呐锣鼓陡然变调,庄严沉痛的丧乐哀歌响起。

“爹!”

“舅公!”

“袁老头啊!”

萧瞿转身回望,院子中乱成了一团,所有宾客都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股脑涌入堂屋。厨子前的热锅不知道被谁撞倒,赤色的红油淌了一地。

厨子呲着牙站在水井边上 不住往手上浇水。修车铺子家的儿子满脸焦急,一下又一下地从井中打水。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人的意外状况,他们的注意力全部在堂屋,即使人群挤了一层又一层,什么都看不到。

哭天抢地的号丧一声接一声响起。

堂屋中挤出两个人,揭下院内所有红色寿图,黑色的花圈图案赫然出现。两个人在院子跑来跑去,无人发现寿宴变成了灵堂的模样。

这家人似乎早有准备。

“别看了。”季越辰的声音从前方响起,他把萧瞿拽出袁家的院门。

原本蹲在对面抽烟的那几个人此时满脸喜色,嘴里不住说着些“死了好啊”“老天开眼了”“十二年前卖我侄女的时候就该弄死他”这些话。

萧瞿稍微拼凑出了些他们之间的恩怨。

对面那家的院门突然打开,跑出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抱着一挂鞭炮,跑到乡道入口放下,一直滚着来到袁家门口。

拿着烟的男子凑上去点燃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狭窄的街道。

女人拍手欢呼,袁家哀嚎哭丧。鞭炮的巨响,唢呐锣鼓的哀歌,在这片上空同时响起。

大喜大悲,震撼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