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腊冬,大雪纷飞,月楼扫好爹爹土坟上的积雪,手持木棍下山路,归家瞧院里有一只冻僵的布谷鸟,尚存一丝气息。

她捡走,屋里木炭燃得旺,手掌托起它烤了半个时辰,布谷鸟施施然醒了,扇翅跃往房梁。

月楼知这小东西正警惕她呢,烤着炭火,假装不搭理它,到了吃饭的点儿,会为它留一点温饭。

她日日投喂它,春雨降临,原本干瘦的小布谷鸟长得圆滚滚,粘月楼粘得紧。

迎春花盛开那天,月楼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小茹,嘱咐它该回家了。

之后,小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回来看她,送花送草送小石籽,以报月楼的救命招待之恩。

小茹朝她咕咕叫,月楼懂它求摸摸呢。

“小茹,你乖乖等我,我给你拿个好玩意儿。”她象征性地摸了两下。

衣柜内大多是白素粗糙的麻衣,月楼聪柜里摸出一个小木盒。

小茹看她打开,一只巴掌大小的白釉瓶晶莹剔透。

月楼走过来往木凳上一坐,小心拿稳白釉瓶,空闲的手端起茶壶对准瓶口倒茶水,灌满放桌。

她期待小茹啄一口茶味,“小茹,尝尝我泡的茉莉花茶。”

小茹啄两口,咕咕叫一下,表示好喝。

它想再喝两口时,月楼夺过白釉瓶倒干茶水,视线落入瓶口意味不明。

“小茹,你下来来看望我,能不能送我一截竹枝,我想用来装饰这个小瓷瓶。”

小茹眨眨眼,摇头晃脑不明白。

月楼勾勾小茹的脑袋,详细解释:“我要南乾山内生长的紫竹,所以辛苦你了。”

小茹咕咕叫了一声,以示听懂之意。

“南乾山离我这里足足有三百里,小茹,那你可不可以今日启程。”

小茹挥动翅膀飞走,用行动答应了她。

——

雨下三日,红日当头,月楼得以出门,到镇上的米铺门口,她鞋底黄泥粘了厚厚一层,捡石块戳掉才进去。

称足十斤糙米,米铺老板拨动算盘算米账:“姑娘,一共四十枚铜板。”

月楼付之铜板,“好,店家您收好。”

家里的猪油罐空了,她即刻赶往好几处猪肉摊,人集成一堆,根本买不到猪板油,看来只能买点茶油了。

去茶铺——铺子关着,问胳膊的包子铺婶子,她说茶铺奶奶交不起官税,茶铺被捕快砸了个稀巴烂,一时半会儿呀,茶铺要关喽。

月楼顿感老百姓生计的无力沧桑感,愁绪伤神,两腿一迈,到了河神庙。

上香许好愿,她提起米袋去神池许愿。

神池周遭香客稀少,满池荷花摇曳扭动,水里的鲤鱼吐着泡泡看她。

月楼摸出一枚铜板向上一抛,合上眼,听池水水面荡漾荡起层层涟漪。

“世道悲苦,河神显显灵,望保佑上战场的郎儿平安返乡,给妻儿长辈一个完整的依靠。”

这愿许下,她再掏出两枚铜板扔池:“愿我医术通天,能救救深陷苦难的百姓。”

“月楼还有一愿——愿天下太平,人世友爱。”她缓缓睁眼。

方丈拍手向她走来,“月施主的菩萨心肠,河神会感受到你的心愿。”

月楼小脸浅红,喃喃道:“让方丈见笑了。”

方丈笑而不语,摸摸银白的胡须,指向河神庙旁的小亭子。

五六位卑躬屈膝的家仆替躺睡的王公子,摇扇捶腿,如此高调享受的做派,与这幽静神圣的河神秒相比,过于格格不入了。

月楼眸光顺过去,身子一颤,一看方丈正投喂鱼食,吸得池水堆里的锦鲤蜂拥而上。

“方丈,那位公子有失礼节,您不管管?”她记得方丈最厌性格骄奢的人了。

喂好鲤鱼,方丈要打坐了:“月施主的好心,老衲心领了。”

她看了一会儿的锦鲤,,转身见近处的方丈和溪槐站在庙门口,相谈甚欢。

她往庙外走,溪槐指名道姓叫住她。

“小楼姑娘,好巧好巧。”

月楼:“嗯,巧。”

看过去,他付了一两纹银,高价买走方丈的佛珠,拿去她面前晃悠:“这佛珠好看不?”

月楼不想再闲聊了,“溪公子,小女子有事,先走了。”

“可是我找姑娘有事。”

天大的事也比不了月楼要走。

她心道这公子太果古怪,哪哪儿都能遇上:“我们去外面说。”

“好。”

两人一同出庙,溪槐好奇摸了摸石狮嘴内的圆石球。

“小楼姑娘,这石头干嘛要放狮子嘴里?”

月楼看他一脸啥也不懂的新鲜样儿,详细解释石狮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