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1 / 2）

今天，我们来讲一点旧厂街的故事。

这里的厂是一个国营纺织厂，从纺纱到制衣一条龙，规模最大的时候有将近1000名工人。进入90年代以后，工厂效益不好，一部分有本事的工人停薪留职，另寻出路；还有些工人只能在厂里熬着，但是最终也逃不掉下岗的命运。92年的时候，当时销售科的科长老白，带着一队人，开始自己出去单干。他天南海北地跑，接了不少订单，也不交给厂里，就让当时的一些工人在家里偷偷做。用一些二手机器或者小机器偷偷做的衣服，质量自然不能有多好，设计更称不上好看，但那时候的中国不像现在，一切都还很匮乏，大家真的不挑。一件衣服，只要能套进脑袋伸出胳膊，就能卖得出去，而且能以好价格卖出去。

当时北京有一个规模比较大的批发市场，老白在那里租了档口，他娶了一个东北老婆帮看档口，自己则负责在京海这边盯生产，衣服做好了再用火车拉到北京卖。

钱太好赚了，简直不像赚，倒像钱自动送上门来。老白赚钱了，也会花钱了，吃喝嫖赌都试过了。他的东北老婆可不惯他的臭毛病，带着儿子就跟他离婚了。同时还带走了不少客户。但是衣服的生产线还是在老白手里捏着的，于是她的老婆也来到了京海，寻找属于她自己的机会。

她就是我们之前故事里出现过的陈书婷。

纺织人的出路，老白和陈书走的只是其中一条，其实还有另外一条。

京海地处广东，靠近香港。京海下属的几个村子里，动荡的那几年，逃去香港的人不少。京海靠海吃海，没有耕地，家里帮衬不上的青年，也会往外tou渡。所以京海是著名的侨乡，侨胞遍布港澳欧洲等地。

香港回归后，很多香港老板也来到京海寻找商机。政府欢迎港商，在对港商的投资方面要人给人、要地给地。很多香港老板在离深圳较近的东乡市建厂，其中也包括纺织厂，给大陆带来了新的技术和管理方式。

2001年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后，欧洲的侨乡也陆陆续续回国开展国际贸易，中国物美价廉的商品，在欧洲非常畅销。

做这样的生意，胆子肯定要大，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最要紧是要选择信得过的合作伙伴。村子里出来的人，总是愿意先找自己亲族里的叔伯兄弟，毕竟大家知根知底。也愿意找和当地政府关系好的人，这样做起事来都方便。

我们的强哥，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和村子的老人们关系好，也和当地的政府关系好，最关键的是，他也是旧厂出来的人，和工厂里的老职工关系也好。

2001年的中国，就像京海靠着的海，微澜的海面之下，是洋流的剧烈冲击，是海底深处火山的喷发。

一切都在等待，那掀起滔天巨浪的时机。

这一年年底，陈书婷和强哥走到了一起，他们领了两个证：结婚证和营业执照。

他们觉得未来里肯定有属于他们的一杯羹，他们决心要大干一场。

——

我们再把目光转回旧厂街菜市场的办公室，唐小龙正坐在那里，目光里蛮是忧虑。

自从爸妈死了，他就跟自己发过誓，一定要把弟弟照顾好，给他找个好工作，帮他成个家。如今工作到是问题不大，只是成家这里他遇到了难题。

他很清楚，没有父母的两兄弟，想要两个人都成家，那是很难很难的。先不说结婚需要钱的问题，哪个姑娘愿意嫁到有两个大老爷们的家里，那不得累死自己？所以唐小龙一早就跟自己发过誓，弟弟不结婚，他绝不结婚。

但是偏偏造化弄人，自己的女朋友怀孕了。现在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结婚对不起女朋友，结婚又感觉对不起弟弟。

唐小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他拿不定这个主意。

就像很多其他故事里发生的事情一样 ，男人拿不定的主意，女人总会帮他拿。

唐小虎在旧厂街走着，突然有人喊住了他：“小虎。”他回头一看，是理发店的珍珍姐，她靠在店门上，正一边嗑瓜子一边和他说话。

“珍珍姐。”唐小虎很乖地喊了一句，珍珍是他哥的女朋友。

“好久没来理发了啊，头发都长了啊。”珍珍眼里带笑对他说，“你哥倒常来。”

唐小龙追求珍珍的时候，经常借口理发来店里找珍珍，别人一个月理一次发，他一个月理3次，头发越剃越短，最后都快成剃成光头了。

“啊，还行吧。”唐小虎揉着头发回答。

很长么？他在心里想。其实是挺长了，但是没有妈妈管的男孩子，对这些细节总是会忽略。

珍珍不磕瓜子了，她从店里走出来，走到唐小虎面前说：“我和你哥的事，你哥说了么？”

唐小虎眨着眼睛，表示不是很确定珍珍说的是什么事。他哥和珍珍姐谈恋爱，他自然是知道。但是珍珍姐问的，显然还是别的东西。

珍珍低下头轻轻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