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月冷,院子里风声阵阵,除去几声虫鸣再无任何声响,让这处位置偏僻的院落更显寂寥。

黎落从未觉得夜能如此漫长,一个人能像块石头一样冥顽不灵。

“既然你无话可说,那便由我来说吧。”

黎落没有兴趣陪他吹着冷风看风景,也没功夫去猜他心里到底想些什么。

这个年纪的小郎君心思多的就像是空中的繁星,是让人摸不着也看不透,何况他还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

且看他叫自己一声师父的份上,黎落不去同他计较,故而她打破沉默作出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说道:“在教你之前,我有必要同你明确一件事。”

黎落一瞬不瞬的看着亓钺,见他流露出认真的神情,继而道:“我乃魔族本不该教你术式,但木已成舟容不得我再去反悔。只是世间有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一词我当不起往后叫我老师吧。”

当时在山谷黎落只答应了帮他登上城主之位,教他术式是她头昏脑胀后同样的附加。

他是天道之子拜魔族为师乃是禁忌,此事一经发现也会成为他在通往城主路上的致命污点。

让他喊自己老师

“老师。”

亓钺从善如流,无比乖巧的喊了声老师,这让黎落微是一愣忘了自己还要说些什么。

她默了默神,垂眸避开他的视线,凝定神思道:“你这声老师我受了,希望你往后在我面前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学生铭记。”

为了以示郑重,亓钺站在洞门口微微一拜。

能占九霄的便宜黎落自然乐意见得,只是不知因何缘故在见他弯腰的一瞬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真是中了邪了,好似黎落每次对上他都会有无比的耐心,目光总是会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就连她本该冷硬的心肠都会因他百转千回。

起初她还以为这是从封印里带出来的什么后遗症,是因这种微妙的情绪变化在雁岐与岑涔面前都出现过。

可经过多番相处,她发觉自己被雁岐与岑涔的影响的时间一次比一次减短,但在亓钺面前她的这份古怪的心绪却不减反增。

难道是因为他身上与生俱来的轻灵之息吗,毕竟他是九霄带着神格的转世,而她有被九霄充满灵息的封印封了万年之久,故而怎么着都会有种熟悉亲近的感觉。

黎落也不知自己为何用亲近形容,总是十分邪门就是了。

真是中了邪了!

黎落一想到她来此的最初目的心情就糟糕的厉害,想她为了向九霄报仇出封后就直接杀到了东骊,奈何半路杀出个陈咬金让她陡转身份不得已要去帮九霄渡劫。

报不了仇便也罢了,那她占些便宜总没错罢,怎知到了最后她非但没有占到便宜还要当什么劳什子教师育人的老师。

她连自家的魔君都懒得教导,而今却要教个天道之子,这真实何其的荒唐可笑!又是何等的讽刺!

思及到此黎落不由冷笑一声,她抬眼露出冰冷的危光,警示自己万不能再被他这一张可人的小脸引诱。

他是九霄,他是九霄,他是九霄!

黎落心中多番默念这才将自己从那双小鹿似的眼睛抽回神来,她冷静道:“那便说说你今夜为何来此。”

既然府中有明确的门禁时间,不过是个随口约定罢了他大可以明日再来,她又不会同他计较什么。

“我……”

怎、怎又开始了?!

黎落当真是无法招架,她暗自叹了口起开始检讨自己。

说实话她又没有横眉冷对,最多不过是稍微严肃了一些,怎这小子动不动就摆出一副欲语还羞的架势。

而黎落明明知道亓钺是再故作姿态,但她依旧是狠不下心肠开口斥责,那股在心头泛滥的恻隐之心让她如同个圣母一般。

让魔大发善心,就像是人见了鬼。

惊悚!

黎落着实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她抬步走上台阶试图离亓钺再远一些,意图以此来脱离情绪的控制。

果然,当她回到房门口心里那股异样的确减轻了不少!

黎落眉头一拧,登时察觉到了不对。

院子无灯,唯有亓钺手中的一盏提灯散发着幽火,星月不知何时被云雾遮掩,微弱的光线下黎落只能勉强亓钺此刻的表情。

目光空洞,眼神也无任何光彩。

不过是一会儿功夫,他又变得和山谷初见时一样了。

像个偶人。

“你是谁。”

饶是黎落再迟钝此刻也明白了过来,她沉脸冷声凝道,飞扬的袖摆让她威仪的难以让人直视。

“黎落,你老了。”

这世上能叫她名字的不过几人,且听这熟捻的语气当是同她十分熟悉。

“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