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嫤心中又是一紧,只觉得身周笼着散不开的浓浓黑雾。

面上冰冰凉凉一片,原来不知不觉当中,泪已无声而坠。

她听见几声邪恶的笑,粗粝又沙哑,跟着一句:“醒了,动手吧。”

好像监斩官的令箭,就这样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便要残忍地夺走她的性命。

船身猛地一震一荡,一个人跳上船来,从袁嫤身上跨过,脚踩到了她的胳膊,险些绊了一跤。

那匪徒嘴里嘟囔着咒骂一句,随即含混笑着对岸上那人说:“您、您回吧,小人、这点事、还、还是能办好的。”

原来是一个人,袁嫤心中好似燃起了一点小小的火苗。

一个人难免有顾不到的时候,况且听他声音吃顿含糊,也许是个不大灵光的?

风声吹骤,她听见岸上那人的衣裳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又渐渐回归悄然,只留下几段马蹄顿地的声音。

留下的这人在船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胡踏着,把袁嫤晃得直头晕,他手里灯笼忽近忽远、忽明忽暗,听他烦躁的语气,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找什么呢?

原来是找酒葫芦!她听见这厮拔开葫芦塞子大喜过望地狠狠嗅一口,发出的顶顶满足的喟叹,便知道此人是个酒鬼。

酒味随风,丝丝缕缕地飘进袁嫤的鼻中,记忆中的那抹辣味激得她有些晕乎的脑袋立时清醒起来。

这厮猛咂了一口,“哈”地呼出一口臭酒气,吹灭了灯笼,拿起船头的长篙,稍稍一发力,小船便晃悠悠地驶离了岸边,穿过芦苇荡,就能进入更广阔的天地。

那里无人烟、无束缚,只有星月作灯,小舟为床,鸦鸥伴声,既是谈风弄月的好去处,更是为非作歹的魔窟。

趁着他撑船的功夫,袁嫤活动了手臂,将口中堵着的东西拿开,呼吸了一口新鲜的夜风。她挪动身体,发现四肢虽酸软,但已然能够活动,只是撞到的肋骨,实在疼得一阵一阵发紧。

正要冲开苇荡时,轻轻的一声撞击,似乎是两船相碰。

袁嫤不想错过这次求救的机会,用尽全力喊救命,忍着身上的痛,勉强坐起来,往那碰击声传来的地方使劲探身挪动。只这麻袋口扎得太紧,任她勉力挣扎也纹丝不动。

她的呼救惊起了苇荡中休眠的飞禽,呼啦啦一阵飞逃而去,也惊醒了撑船的这个酒鬼。

酒鬼从那头跑来把袁嫤摁在船舱底,掐着她的脖子,叫她发不出声来。

停顿一会儿,发现那船里竟没有动静,也没亮着灯笼,可能是人废弃在这里的破船,酒鬼才放下心来,而袁嫤心中那点盘算却落了空。

一时沮丧,甚至叫她忘记了喉间被人紧锁的痛楚。

酒鬼方才也费了力,此刻瘫坐在袁嫤身边呼哧呼哧喘着气,一时想到了什么,又嘿嘿笑起来。

“死丫头,你这命,实在不好。”

虽然不怀好意,但这倒是一句中肯的话。

袁嫤呛咳了几声,仰面朝上,沙哑着声音道:“那不如,咳咳,你可怜可怜我,放我一回?”

酒鬼哈哈大笑,将船驶向水域更深处。

“死丫头,你自己为恶,居然还叫人可怜你,嗬,呸!”

为恶?

袁嫤心中疑惑,她怎么就为恶了?她虽然平时作风泼辣些,可那也是市井里的自保手段,哪里就称得上为恶了?

况且,若是她真的作恶,他们大可拿她上公堂,搞这一套阴私动作,只能是因为不占理!

想到这里,她更加笃定这些人只怕是来寻仇的,也许是她娘哪桩媒做得得罪了人,才来害她泄愤。

舟行无阻,风声悠远,似已行至水域中央。

酒鬼收了篙,踹了袁嫤一脚。

“嘿,别睡着了,爷爷我还要玩玩你呢!”

下流!

袁嫤憋着一口气,听着头顶上方细细簌簌解绳子的声音,心砰砰直跳,恐怕一张口,就要跃出口中。

终于,袋口照进一缕月光,随着这缕月光一同映入眼帘的,还有一张颓唐潦草的脸。

一张口,一股发酵多年的臭酒缸子味朝她扑面而来。

“嘿嘿,死丫头长得是不赖!”他虚着眼打量着袁嫤,由于对她的脸很满意,手迫不及待地往下扒麻袋。

麻袋褪至腰间时,袁嫤眸光一闪,迅疾地往船舱那头一蹿,将下半身整个褪出麻袋。

谁料,那酒鬼以为她药性还未完全过去,下半身压着麻袋,定然要用大力才能扒下,这一使劲,却发现那头一空,人已出袋。

他手上的力道收不住,仰面栽下船去,只是他熟悉水性,在如此意外的情况下,他的手竟然还攀住了船沿。

小船被他扒着向一侧倾斜,眼见着就有倾覆的危险,决断就在此刻。

袁嫤无意识地吞咽,望着船沿边上探出的那半张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