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萍”这个名字,从十四岁开始就变成了钱泽的专有称呼。

林昭萍从小就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她不喜欢穿裙子,不喜欢洋娃娃,顶着一头刚刚到耳朵的短头发,谁见着她,也不给人家一个笑脸。

那张婴儿肥还未褪去的鹅蛋脸上,好似永远也不会有多余的表情。

“不讨喜。”这是林昭萍奶奶对她最简洁明了的评价。

如果要再加一个后缀,林奶奶一定会咬牙切齿地补充道:“和她那个妈妈一样不讨喜。”

林昭萍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几秒后,她又平静地扒着碗里的饭。

奶奶把对妈妈的怨气转接到林昭萍身上,其实林昭萍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她只一双眼睛和爸爸相像,其余的地方简直就和妈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

林昭萍的妈妈叫徐昭,是名刑警。

林昭萍七岁那年,在一场特殊的抓捕行动中,妈妈英勇牺牲了。

那会奶奶抱着年幼的林昭萍,对这个娃娃还充满了怜惜。

“咱们阿萍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没有了娘,”说完,奶奶低头在她耳边小声道,“阿萍,你快去敲敲爸爸的门,他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你去找爸爸,让他出来吃饭。”

林昭萍听话地从奶奶怀里跳下来,她伸出手把门敲得“咚咚”响。

“爸爸!出来吃饭!”

这声音和已经下葬的徐昭也是那么相似。

门里面那个格外消沉的世界,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动静。

“吱呀”一声,门开了。

林昭萍仰起头,见到了胡子拉碴的爸爸。

印象里,作为医生的爸爸一向都是干净整洁的,就和那白大褂一样,一点碰了灰的地方都没有。

而现在,林昭萍微微退后一步,她觉得爸爸整个人都变得灰扑扑的。

“爸爸,咱们去吃饭!”她虽然有点害怕,但仍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林平拉住她伸出来的小手,哑着声音说:“好,阿萍带爸爸去吃饭。”

奶奶坐在不远处轻轻舒了一口气,她想着孙女和儿媳妇长得这么像,儿子看在孙女的份上,过几天也会振作起来的。

林平的情绪确实在慢慢好转,他刮掉了扎人的胡子,还去理发店打理了自己的头发。

他带林昭萍去游乐场,去吃冰淇淋,去买好多好多喜欢的玩具。

那是林昭萍童年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闲下来的时候,林平对女儿讲起自己和徐昭的故事。

“爸爸那会儿是实习医生,妈妈是实习警察,有次碰上了不讲理的病人家属来医闹,是妈妈替爸爸解了围。”

林平的嘴角泛起温柔的笑意:“那天医院里又吵又闹,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她一个小姑娘挡在了我的面前,义正言辞地对我说,这位医生,你别害怕,我是警察。”

“应该就是从那一秒开始吧,我再也忘不了她。”

“后来,我们就稀里糊涂地相爱了,问她最喜欢我什么,她说最喜欢吃我做的饭。”

林平抬头望向墙上徐昭的黑白遗照,和她平静地对视:“徐昭,你骗人,结婚那晚你被人灌醉了,我给你擦脸那会,你抓住我的手说,林平,你长得真好看。”

林昭萍懵懂地听着爸爸讲着以前的往事,她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阿萍,”林平低下头,目光含泪地看向女儿,“你妈妈从来都比爸爸更勇敢,她是个英雄,你不能忘记她,答应爸爸好吗?”

林昭萍听话地点点头。

林平笑着叹了一口气,他颤抖地抱紧女儿,声音却无比坚定:“爸爸没有妈妈那么勇敢,爸爸太懦弱了,对不起,阿萍。”

他懦弱到,根本无法坚强地站起来,去面对没有徐昭的余生。

当晚,林平就自杀了。

他是医生,他清楚地知道怎样一刀致命,没有救活的可能。

徐昭的遗照,被他安静地抱在了怀里。

来收拾现场的人想要扒开他抱紧遗照的手,可不管用多大的力气,那个动作仍然纹丝不动。

林昭萍就是从那天开始,一下子长大了不少。

她有时候一个人胡思乱想,她觉得爸爸说错了。

他说自己是个懦弱的人,可仔细想想,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比他更勇敢了。

林奶奶沉浸在失去独子的悲痛中,她越悲痛,越厌恶林昭萍。

她不再叫林昭萍“阿萍”,而是称呼孙女为“讨债的。”

“阿萍”这个名字,逐渐离林昭萍远去,直到十四岁那年,她遇见钱泽。

笨,是她对钱泽的第一印象。

半大的小伙子了,居然在上学的第一天迷路了。

他个头比林昭萍高上许多,林昭萍以为他比自己还大上那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