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工部的清正由宋灵毓长达数十页的弹劾奏疏开始。

奏疏到芊芊手里之前,宋灵毓就用白话为她解释了一遍——要不然她看不懂。

即使是翻译成了干巴巴的平铺直叙,那封奏疏的感染力也极为强悍。

逻辑紧密层层递进,更是附上了长达数十页的账目证明———就算宋灵毓说很难从账面上找到证据,但经过不眠不休的调查取证,仍然找到了不少证据。

历来弹劾重要官员之前总会有些风声,宋灵毓保密工作却做得极好,愣是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完成了查账、取证,和接张遇春进京的秘密工作。

嘉康三年十一月初七,娄敬之和以往的无数天一样步入太极殿,站在工部队伍最前方,等待事不关己的一上午结束。

无论是先帝在时还是现在,除非河口决堤地震天灾,工部都很少被过,所以这么年来,他一直初于一种懈怠的状态。

宋灵毓双手捧着奏折,出言弹劾他时,娄敬之正琢磨着沧州精砖商贩今年“岁贡”还没送到,过些日子得派人去敲打敲打。

直到宋灵毓洋洋洒洒陈述了数十条罪状,娄敬之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弹劾了。

郎官接走了奏疏,又在皇帝的示意下大声宣读了起来,娄敬之一张老脸后知后觉地涨得通红。

仔细听来,那奏疏写得文采斐然,引经据典,在场的大多数与宋灵毓立场不同,也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称赞。

整份奏疏念下来,娄敬之的脸已经由红变紫了。

娄敬之今年五十来岁,面白无须,经年的养尊处优使他大肚便便,活像一只打了激素的猪,此刻他脸上的横肉直颤,哆哆嗦嗦地指着宋灵毓道:“宋灵毓!你…你!”

自从完败张遇春,皇城中再也无人与娄敬之叫板。

他稳坐高位,十多年来被各大砖商木材商当成爷爷般伺候,一路顺风顺水惯了,哪受过这般严厉辛辣的指责。况且由于太过养尊处优,娄敬之早就失去了年轻时机敏和口齿伶俐,纵使此刻气得不行,也搜刮不出语句反驳来,只能你你你个不停。

珠帘之后,太后脸色差得出奇。

真不愧是连中三元的奇才,连弹劾的文章都写得这般精彩。

工部各项支出往来更是从上琼二十年一直查到现在,也不知道该说宋灵毓太能干还是娄敬之太废物,这么庞大的数据,就工部的眼皮子底下,被查了个底朝天。

更令她愤怒的事,宋灵毓竟真的敢针对她!

他难道忘了华紫芊当年侮辱他、逼迫他之时,是谁频频出言劝解?若不是她,他宋灵毓的结局哪是致仕不得离京那么简单?

太后对送宋灵毓一直有一种复杂的感情。

当初她许诺过宋灵毓,只要他站在她这边,她不仅可以说服女帝不再为难他,还可以许他首辅。

可是宋灵毓拒绝了。

即便如此,太后还是明里暗里为他挡住了女帝的胁迫,让他能在京城偏安一隅。

太后一直觉着,那样芝兰玉树又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有几分文人的清高是正常的。

梁素看不起文人,南方三王又太远,时间长了,他自然会看清只有她才是最好的选择。

谁知道,等来等去,宋灵毓竟然选择了华紫芊!

而且更过分的是,他放着梁素那个权臣不搞,竟来搞她!

一上来就咄咄逼人,当真是丝毫不顾忌往日情面。

那个华紫芊就值得他这样?

殿中端立的男子身姿欣长,明明官服都是大同小异,穿在他身上却是那么的好看,把其他人都衬得歪瓜裂枣。

晨间的阳光从大门洒落,长长的光束落在他的脊背上,给他过于出众的外表镀上一层堪称神圣的光辉。

而这样一个如同谪仙的男子,现在对另一个女人俯首称臣,为了那人在同她作对。

“好啊,好啊...”她神经质地喃喃自语

求而不得的嫉妒使愤怒加成,甚至比娄敬之被弹劾这件事本身更让她恼火。

太后气得青筋直跳,胸膛剧烈地起伏,终于忍不住一把将手边的茶杯掷出珠帘,怒喝道:“好个宋灵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信口雌黄,诬陷一部尚书!”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都静了,随即不论是太后党还是梁素党都露出不屑之色。

宋灵毓当年虽前途一片大好,但到底被华紫芊扼杀于摇篮之中,致仕之前也不过是一个四品的吏部郎中。如今被芊芊一纸诏书提拔为内阁大学士,次辅兼太傅,和梁素平起平坐,到底是令许多人不服的。

女帝曾经对他疯狂追求,逼得宋灵毓不得不辞官,如今重回朝廷,还一跃成为内阁辅臣,怕不是有了什么裙带交易吧。

朝臣思及此处,不屑和质疑之声越来越大,一些人毫不掩饰讥讽,高声说着一些刺耳的言论。

因为奏报弹劾,宋灵毓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