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期一转身跟上,又折身带上付太医。

刑台上,期临承抱着已没了气息的历余渺,不顾旁边历余括的谩骂,只无声地留泪,似是不想承认眼前的一切,此时他才明白:是爱。

付太医被一路颠簸地带来,他看着已经清走围观人的刑台,又高、又冷森。

他仔细地给历余渺把完脉象后,更加悔恨排值班表的自己。

期临承看着不敢说话的付太医,瞳孔呆滞却饱含怒意,吼到:“说!”

付太医自知今天这一劫怕是躲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历姑娘怀孕已四个月有余,气息已断一尸两命,还请皇上节哀,保重龙体。”

是这样吗?

期临承呆呆地看着怀里的历余渺,他悔恨过自己为什么爱上仇人之女,此时也恨着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面对真实的感情。

虽在倒春寒的季节,但今日却有一块块云飘过蔚蓝的天空,时不时地给刑台遮遮阳、晒晒阳,风也温柔地拂过四周的旗面,一切都静到极处。

历余渺承着灵魂状态,看到伤心的父兄,看到那个自杀的暗卫,看到匆匆赶来还抱着自己的期临承。

他哭了吗?历余渺看到了,心里却有些不信。

她半跪下,看着自己的面容,手靠近隆起的腹部:宝宝,是母亲对不住你,愿你来世去个父母恩爱的家里,别再受苦遭罪。

自己的手碰不到自己,这样的感觉并不太好,历余渺看着期临承,做了最后的告别:陛下,容我自以为您并非做戏,在心悦的这一年时间里,我憧憬着以后无数种可能,唯独忘了世事难料,若有缘,便不再见罢。

对方的眉眼,历余渺隔空又描绘了一遍,然后慢慢远去,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皇宫里的一处房间。

她看到一个丫鬟正挨近一位靠在床榻上怀孕的娘娘,似是有什么悄悄话要说,她也凑了过去,听到:娘娘,那人任务已经完成,历余渺死了...

听完两人的对话,历余渺才知道,原来那个暗卫是为了保住家人孩子,才被迫选择听命于这位娘娘,就是不知,若他知道家人孩子早就故去,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皇室秘辛从来不少,这怀孕的娘娘,其腹中孩子的父亲竟是身边的、此时跪在地上又坐到了床上的人。

她并不想看什么春日春光,转眼便来到了将军府,转了圈寝室,又逛了圈厨房,看着盆中泡着的雪白莲子。

此时的历余渺突然记起,自己也有一个孩子的呀,她低头抬手,看着两手空空的自己,和丝毫未隆起的腹部,急忙转身想要出府,却被一道强力致晕...

再醒来,历余渺睁眼看到的,便是枕边离绣完只剩最后一步的大氅,迷糊间坐起时,那匕首刺入的痛仿佛还留有震感,记忆在脑海里肆意徘徊。

是梦吗?

她试探着触碰那大氅,却抓得住:是回到了...那人起兵造反前吗?

大氅的一角被揪出皱褶,历余渺心口的手缓慢垂落,抬眼间略过桌椅,看向小院花坛里那分外熟悉,后来又枯萎的一棵棵兰花。

片刻后,她迟钝地将手覆在腹部,又仔细确认了一遍绣花进度,阖眼间却是一幕幕的不舍与凄凉:若时间没算错,宝宝你...已经在了,对吗?

以前的今天发生过什么,历余渺已不太能记得清,但这机缘重来一回,她想护的,只有腹中的宝宝。

站在一旁的小萝唤了几声夫人,可历余渺始终没反应,她很是担忧,着急慌乱间,突然听到了轻声的话音:

“扶我去床上躺会儿罢。”

“好的夫人,您慢点儿。”

历余渺的手腕接触到从小萝手心传来的温度,她有些庆幸但又不敢回望。

暖榻处的外间离卧间不过是隔了扇门,挥之不去的心碎却搅得历余渺脸色发白、头晕目眩。

小萝见状连忙把历余渺扶到床榻,麻利地抖开棉被:“夫人是哪里不舒服吗?奴婢去叫个大夫来看看?”

“嗯,找个稳重的小厮去请仁寿堂的付大夫,不用声张。”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虽然心里有些判断,但历余渺也只能在得了准话后才能心安,而付大夫的人品和医德,是她能够相信的唯一人选。

思绪到此,历余渺有些不知所措,对于今后的路该如何去走?想着自己死后,期临承哭的样子,她陷在枕头里呢喃:宝宝,也许你的父亲是喜欢你的,可是母亲也想看着你长大,宝宝,我该怎么办啊...

枕头的花色在泪滴里勾勒,梨花木的纹路精巧繁杂,只是熏香有些恼人。

吩咐好事宜的小萝正要回屋,却恰巧碰到了疾行而来的期临承:“将军,夫人她、睡下了。”只是后面的三个字随着一阵路过的风,吹散得不知去处。

卧间的历余渺本想把暖帘放下,才坐起来还不及抬手的功夫,就在‘嗒嗒’疾行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