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可对方却已经趁着这个功夫打开车门,把安东尼丢在了副驾驶座上。他回头冲罗彬瀚冷冷一笑。

“这儿不欢迎你。”他抛下这一句,飞快地钻进车里。罗彬瀚刚撑着路灯站起来,面包车已然绝尘而去。他眼睁睁看着汽车尾灯的亮光消失在路口,不禁怀疑安东尼·肯特这个人是否将从此人间蒸发。作为不小心把安东尼灌醉的罪魁祸首,他对此人的安全多少该负上点责任。可是他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却在告诉他根本用不着操心,那人是不会对安东尼·肯特怎么样的。安东尼是“枪花”的常客,真要是会有麻烦,他今晚压根就见不着这个人了。那个店主只讨厌他,应该说是憎恨他,可不是小伙子们在不得意时随口骂几句有钱佬,而是货真价实、足以杀得人头滚滚的那种恨意。

罗彬瀚站在街头发了会儿呆,品味着在这段莫名而又刻骨的恩怨,然后开始整理身上皱巴巴的衬衫。就刚才那么几下拉扯,这衣服已经快到了只能送去干洗店的程度。他又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枪花”,心里冒出了那句老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甚至想着现在就砸门闯进去,研究研究员工休息室里是否会有什么秘密留下。但最后他忍耐住了,告诫自己正身处法治社会,而不是在海盗头子的宇宙飞船上混日子。他在这儿有社会身份,有亲戚朋友,还有住在家里的妹妹,在这种情况下惹怒一个有类似罗得本领的人可不大明智。对方还很可能知道他的住址呢!

不过事情也不能这么算了。他对着“枪花”的玻璃门整了整仪容,又用力敲了敲玻璃,让困在里头的鹦鹉别再吵吵嚷嚷。他当然会来拯救它的,大概这周之内就来,没准还会带几个管消防的人一起来。等他把领带重新打好时,脑袋里已经转过了七八个不大光彩却相当实用的主意。这个精神小伙或许真是罗得的同类,但他不是个到处流窜杀人的逃犯。他有财产,有工作,有社会关系,有了这么多负担之后,一个怪物也不见得能来去自由。

在这一切之前,罗彬瀚想到,他应该先去问问周雨。既然周雨甚至可以叫那家伙来送外卖,他俩的关系总不至于很差,他至少可以打听点有用的消息。他先打开手机,把这件事加进了周末的日程表里,然后拖着比来时更加疲惫的步伐走向停车场。

他开车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他悄没声地用钥匙开了门,摸进黑漆漆的玄关。客厅里的落地灯突然啪嗒一下亮了,俞晓绒横躺在沙发上,以一种逮住了耗子偷油的表情瞧着他。

“你窝客厅里干嘛?”罗彬瀚说,“还不睡?”

“你回来得真晚。”

“我有应酬。”罗彬瀚振振有词地说。他今晚不打算再继续加班,因此把电脑包留在了车里,手中只有半袋子没吃完的花生。俞晓绒瞄着这半袋子“应酬”剩下的东西,脸上只有对拙劣谎言的蔑视。她又上下打量了一通他,然后皱起眉:“你的衣服怎么了?”

“被几个醉鬼闹的,差点给我袖子都揪掉。”

“你怎么会碰上——”

俞晓绒还向再问下去,但罗彬瀚装出一副喝得醉醺醺的样子,掏出花生朝她肚子上扔,她抓起抱枕来充当盾牌。“你怎么会在公司聚会时碰上醉鬼?你身边肯定都是一群拍你——噢!”一粒花生掉进了她的领口,她忍无可忍地跳了起来,“别扔了!你以为你今年几岁!”

“正当妙龄。”罗彬瀚说。俞晓绒扑了过来,差点把半袋子没剥壳的花生全塞进他嘴里。最后罗彬瀚只得低声下气地哄她回房睡觉,自己则带着满身酒气去洗澡。他在哗啦啦的水声里回顾了这波澜起伏的一天,算着自己在二十四小时里到底撒了多少个谎。等他从浴室出来时,距离凌晨两点也只差十几分钟了。

他像道鬼影般潜行到俞晓绒的客房门前,聆听里头是否还有动静。等他确定彻底安全,这才走去鱼缸前头,抓了一大把红虫饲料丢进去。鱼群绕着这些食饵游动,忽然又受惊地四散逃开。一根透明的柱体徐徐从水中升起,将红虫全都黏附在身上。罗彬瀚耐心地等着它消化完饲料,然后在水面上形成丝弦状的发声结构。

“今天如何?”他问道,“她有发现你的迹象吗?”

“我认为没有。”米菲回答道,“她对蜥蜴更感兴趣。”

菲娜已经来到了罗彬瀚脚边。罗彬瀚心不在焉地俯身摸摸它,也抓了一把红虫放在它面前。“她今天都干了些什么?”他继续问道,“只是待在家里看电视?没出过门?”

“她一直在使用她自己的联网设备。”

“你是说手机和平板。那她具体都在看点什么?”

米菲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它的视角只能瞧见俞晓绒的正面,自然也就是她手中设备的背面。罗彬瀚不免感到自己有点失策,不过现在才改动鱼缸位置就有点太刻意了,俞晓绒多半会起疑。而且,即便是在这令人疲惫到麻木的一整天后,他的良心总算还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