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是他不认识的。两周之内他肯定得和这些人开个会碰碰头。

已经有各种文件在审批流程中被送到他这儿来了。罗彬瀚一个也没去点,因为南明光没要求他这么做。相反他把手机翻过来推到一边,好专心去读笔记本里的旧文档。

他得从两年半以前的文件开始看,哪怕它们全都过时了,他还是得从这些熟悉的图表和数据里找回工作的感觉。年度财报。资产评估报告。股权转让协议书。年度成本费用估算分析。产品专利申请计划书。招聘专业岗位申请表……他一样一样地点开,试图琢磨清楚两年半以前的自己正面临什么状况。他本来要和谁开个电话会议?这个“宋”如今还会和他打交道吗?最叫他搞不懂的就是招聘计划,他完全不记得是什么理由让综合管理部在两年半以前申请招聘一名美工。简直毫无道理。如果他们真有临时需要大可以申请一笔经费,而不是多设一个常年闲置的岗位。再说总公司综合管理部的人事申请也不该找他签字。他走之前最多只和市场部打打交道。

肯定有别的什么原因。可能是谁的子女需要一份应付学校的实习履历,或某些古怪的成本核算报告让他们发现当前政策下再多招几个低薪岗位更合得来。这些理由是不会留在公开流程的,他的聊天记录里也找不到,他想知道怎么回事就得找南明光面谈。

他关掉了申请表,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太伤脑筋。同样没头没尾的文件太多了。在登上寂静号以前,有两家餐饮行业的子公司基本由他打理。它们都是早期收购过来的,品牌在当地还算稳定,没太大提升空间,也不会突然出现重大危机。实际上罗彬瀚认为它们没了他也是一样转。能有什么事要他为两家老牌餐饮连锁店操心?除非现在爆发起一场让人连出门吃饭都不敢的严重瘟疫,那倒是可以叫整个集团都陷入严重的现金流危机。不过那太想入非非了。他有生以来没遇到过那样的事,幸亏没有,否则这两个月他或许根本看不见周雨。

黑天鹅没有现世。生活秩序也不随他的幻想而改变。他又清点了另外几家和他有关的企业。它们大多规模不大,而用途五花八门。有些是为资产管理和税收规划设置的,有的则是家族中部分人过分热衷于投资新生事物的结果。他在一家少儿艺术培训中心担任董事,在另一家软件开发公司里则是商务关系部门总监。这两家公司他都上门不超过十次,只会定期看看业绩报告,或者抽空和产品开发者聊聊。他心里觉得这些创业项目多数是长久不了的,但他反正又不是什么行家,只不过是个被请来料理些人脉关系的监工。他自己几乎没投过任何项目,只在本地的医药公司有少量间接持股,为了替周雨打听点内部消息。在投资理财的事情上他从来没有真正上过心,他只是假装自己很热衷。可是从来没有人怀疑他,因为许多真正热衷的人到头来也和他的收益差不多。

鼠标哗啦啦地滚动,文档页面白亮的光芒在滑动间频繁闪烁,令人眼睛干涩、头脑发晕。罗彬瀚停下来调整电脑的亮度,同时纳闷地想着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他并不真的懂得任何事,任何算得上是专业的事,而与此同时他又在掺合任何事。这一点倒和他在寂静号上的生活没什么分别。他确实在为某些事操心,可并不真的需要他去解决。如果有法律问题,他会去法务部找个执业的顾问;如果他需要报税,财务部的人会替他算好最优方桉;业务部门在市场利润上绝对比他更加上心,因为那事关奖金与绩效。而他呢?他懂什么?他只负责在需要的时候叫秘书去找需要的人。这整个系统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存在,而是为了容纳他才不得不编出许多需求来。要是给系统一个独立思考的机会,它准会选择把他优化掉,而不是帮他赚钱。

可他还真的赚了一笔,就在他持股的医药公司里。他发现这家企业两年间竟然大赚特赚,利润高得惊人。事实上,它几乎是在两年间从一个苟延残喘的小中型企业变成了地区内的行业龙头,让作为少数股东的罗彬瀚也跟着得利。即便现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叫整个集团倒闭,他也能凭借这点小额持股维持一段日子。他俨然成为了从荒岛归来的鲁滨逊,发现自己不在时赚得反而更多。

现在罗彬瀚对这家企业有兴趣了。他猜想它是获得了某种特效药的专利,或许是新的医疗政策。很难相信短短两年半之间整个地区的健康观念都发生了重大改变,但他姑且也把这当作一种可能。网上没多少有用的信息告诉他哪一种猜测是真的,这家药企不是上市公司,没有对用户端的网络营销,也查不到多少其他的公开信息。一家低调又神秘的企业。他开始回忆是谁介绍了它给自己,印象已经有点模湖,不过他总能从股转文件里找到答桉的。没必要急着去做,因为经验告诉他辉煌业绩背后的真相往往是要么无趣,要么丑陋。在他们这块地方,容忍数字中的水分是一项必备的生活技能。

到了中午,闹钟把他从杂乱的旧文件中叫了出来。他想起自己下午的安排,立刻合上电脑,打了个电话给莫莫罗。

“罗先生?”

“老